现在江玉昭成了这镇安府的风云人物,宋记布行改为江记布行之后,生意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红火了,颜玉在江记布行观察了几天,不见江家兄弟来,店里是一个精明的中年男人照看着。
这一日,正在墙角晒太阳的颜玉看到江玉昭乘着一顶小轿而来,在布行里交待了几句之后又匆匆离开了,就在他上轿的那一刻颜玉看到了江玉昭没有血色的脸,听到了他压低的咳嗽声,这声音总是提醒着她想起那夜在桥边听到的谈话。
那么蛮横残暴的江家二少爷居然也没有再在这镇安府出现过,以他的个性夺来了宋记布行应该招摇过市才对啊。
等江玉昭的轿子走远了,颜玉来到江记布行,找到管事的对他说:“管事的,我是来给你们二少爷送信的,烦请你请他出来。”
那管事的不耐烦地说:“去去去,这里没有二少爷。”
颜玉不死心地说:“就是那天切掉自己一节手指的二少爷。”
管事的头也不抬地说:“你再不走我就叫伙计把你打出去。”旁边的伙计听到管事的话向颜玉走来,颜玉只得赶紧溜了。
豆子正窝在一家酒楼门前等着捡些吃的,自从宋家出了事以后,宋少爷没有再来桥头发过馒头了,想必也是自顾不暇了吧。
颜玉走过去挨着豆子窝在一起,她问豆子:“豆子,那天你说江二少爷和谁好像?”
豆子皱起了眉头:“哪个江二少爷,都快饿死了就别让我费脑筋了。”
“就是那天在宋记布行切了自己一节手指的江二少爷,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是像谁,说不定他能让我们吃上好吃的。喝酒吃肉都有可能。”颜玉抓着豆子的衣领不放。
豆子想了一下说:“城北的小七啊,小七也是左手小拇指少一节,那个江二少爷也是。而且他们长得也有点像。”
“小七是谁?”颜玉穷追不舍。
“小七跟我们一样,不过他是个坏人,经常欺负我们,常常抢我们手里的吃的。他比较凶狠,我们都躲着他。”豆子不明白这小七跟江二少爷有什么关系,但是颜玉却是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走,带我去找小七。”颜玉拉着豆子就要起来,豆子窝在地上没有动。
“我太饿了,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豆子看起来确实比较虚弱。
颜玉突然想起来今天早上讨来的半个饼,赶紧拿出来给了豆子:“你先把这个吃了,等我们找到了小七,我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两个人来到城北,这里并不算是偏僻的地方,是闹市中的贫民区,到处都是搭起的棚子,衣衫褴褛的人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到处都是腐烂的恶臭味。
“这里都是住的什么人啊?”颜玉掩着鼻子问豆子。
豆子倒是对这刺鼻的气味没什么反应,看着颜玉掩着鼻子反而露出不屑的表情说:“穷人,流氓,还有比我们高级点的乞丐。”
“什么是高级乞丐?”颜玉实在无法理解乞丐还有什么等级可分。
“比如小七就是高级乞丐,是个乞丐,但是却不用去乞讨,有人讨来给他或者他抢别人讨来的。”豆子解释说。
“这不叫高级乞丐,这是无赖。”颜玉想想就觉得无赖两个字才最适合小七这样的人。
“小七就住在这里。”豆子在一间已经塌了一半的屋子外面停了下来,不用进去也能把屋子里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里面除了铺在地上的稻草,可以说是空无一物。
这时有个老人从他们身边经过,颜玉拉住了老人问:“老人家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去哪儿了吗?”
“不知道,有好多天没有听到这个混蛋发酒疯了。每天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酒,喝醉了就大吵大闹,让人不得安宁。现在好了,好多天没见到人了,最好是死了。”老人恶狠狠地说完就走了,可见对小七真是厌烦到了极点。
“豆子,我们还能去哪儿找他?”颜玉没有见到小七有些失望。
“这就不好说了,说不定窝在哪儿等吃的呢,也或者在哪儿睡着了。这能去哪儿找啊。我们为什么要找他啊。”豆子显然不理解颜玉的举动。
“如果我没猜错,找到小七就是找到了江二少爷。”颜玉没有回答豆子,而是自言自语。
颜玉突然一拍脑门说:“哎,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他受了伤肯定要找药铺啊。”颜玉为自己的新思路兴奋起来,拉着豆子就跑。
这镇安府只有两家药铺,只可惜两人一身乞丐装无法进门,只好守株待兔,希望他们运气好,能碰上前来抓止血药的人。
这一等就是几个时辰,终于在傍晚的时候让他们在许记药铺碰上了一个来抓药的小书童。
药铺掌柜的边配药边对小书童说:“你家少爷的刀伤看来是很严重,已经吃了几副药都没有起色,不如你请他自己前来,加以针灸治疗也许会好些。”
小书童迟疑着开口说:“少爷伤后不愿出门,多谢您的好意。”
掌柜的摇头叹气道:“这样下去恐怕难愈。”
小书童不再吱声,放下银子取了药就匆匆而去。
颜玉和豆子蹑手蹑脚地跟在小书童后面,在小书童拐进一个小巷子后,快走几步追了上去,用布袋蒙住了书童的头,将他拉到墙角。
“别出声,再出声就杀了你。”颜玉装得粗声粗气地说。
布袋里的书童马上就没有了声音。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听到了没有?”颜玉敲着书童的头说。
“嗯嗯。”书童在口袋里拼命点头。
“药买给谁的?”颜玉问。
“我家少爷。”书童的声音有点颤抖。
“你家少爷是不是姓江?”颜玉继续问。
“我不知道,前些日子有一位大爷付了银子让我来照顾他的,我就称呼他少爷。”书童倒是老实。
“你家少爷伤在哪里?”颜玉在确定是不是江二少爷。
“腿和手都有伤,手指切断了一节。”听了书童的回答,颜玉眼前一亮,终于让她找到了。
“除了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颜玉想知道江玉昭是不是也和他们在一起。
“还有一个做饭的老妈子,除了我们三个,再也没有别人了。”书童害怕极了,快要哭出来。
“带我们去,敢耍花样,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颜玉打开布袋让书童出来,书童看到是两个乞丐,更想不出两人是什么来头,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前面带路。
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院里,院子不华丽但是却很清静,倒是颜玉喜欢的风格,让小七这样的人住着真是可惜了,颜玉不禁在心里感叹道。
把书童和做饭的老妈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了柴房后,颜玉和豆子在卧房里找到了躺在床上的江二少爷,此刻没有了华丽的衣衫,加上伤势的消耗,床上的人看起来憔悴极了,豆子一眼便认出他就是小七。
颜玉心想:看来我猜的一点也没错。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睁开眼看到两个陌生人,十分惊恐:“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来人啊,来人啊……”
颜玉走过去悠然地坐在床边,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说:“我是该叫你江二少爷,还是叫你小七呢?”
床上的人吓得立刻没了声音。
“说说吧,你是怎么成为江二少爷的?”颜玉问。
“我不可能告诉你,说了我就没命了。”小七语气虚弱,但眼神却还是那么残暴。
颜玉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回到床边对小七说:“如果你不说,现在就没命了。”颜玉说着就用刀在小七脖子上比划。
“我说我说。”小七本来就是个无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坚持。
颜玉示意他说下去。
小七继续说道:“有一天我正在屋子里睡觉,被一个人踢醒了,我一看是个有钱的公子,他扔了一包银子给我,让我给他办件事。那包银子是给我买衣服的,他让我装作是他的弟弟,必须得穿得贵气,答应我事成之后给我那包银子的十倍,我一听有那么多银子就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让我去向宋家要布行,我有些害怕,因为宋家家大业大,不是我能招惹的。但那位公子说宋记布行本来就是他的,而且他有宋老爷写的字据,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办就行,我想到用一节手指换那么多钱也值了,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
颜玉对小七的话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小七说到底只是一个流浪的无赖,那么多银子绝对能够让他铤而走险。不过他这样的人真的不配有好的生活。
“可惜啊,可惜了那么些银子。”颜玉不住地摇头。
“你什么意思?”小七追问颜玉。
颜玉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一个苹果递给豆子说:“尝尝,甜不甜。”
豆子接着苹果就啃了起来。
小七还躺在床上嚷嚷:“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什么可惜了?”
颜玉不接小七的话,而是对着豆子说:“豆子,你说吃了那么多药,病情没有一点好转,血到现在也没止住,你说这人还能活吗?”
“血会流干,然后人就死了。”豆子说话毫不含糊。
颜玉冲着小七说:“听到了吗,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得,我也不杀你,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颜玉和豆子把桌上的水果点心全部塞在怀里离开了小院,绑在柴房的书童和老妈子也终于挣脱了绳子,他们来到卧房看到小七还好好地躺在床上,放心地吐了一口气。
老妈子走上前说:“少爷我去给你煎药,该喝药了。”
小七突然像疯了一样捶打着床铺喊:“你们去请大夫来,我不要吃这个药,我有钱,我给你们很多钱,去给我请大夫来……”
老妈子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走去了厨房。
书童看着小七睡着后来到了江府,见到了江玉昭。
“你是说两个乞丐去看了小七?”江玉昭眉头紧锁,想不明白这两个乞丐是什么人。
“少爷,也许是小七的两个乞丐朋友吧,毕竟小七常在乞丐堆里混,也难免会有几个朋友。”书童解释道。
江玉昭没有发表意见,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对书童说:“你去找管家支些银两,回江州老家去吧,暂时不要在镇安府出现。
“是,少爷。”书童退了出去,江玉昭想,是时候去宋府看一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