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年不赋
刘欢纵身扑倒两个少年,碎石擦着他肩甲迸出火星。
若非有肩甲保护,他的肩膀这一下就要废了,饶是如此也疼的他呲牙咧嘴。
“刘都伯!”
“刘都伯……”
众人都是惊叫起来。
“我没事!”刘欢摆了摆手,勉强坐了起来。
众人见他没事,方才松了口气。
这时两个少年也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拜谢。
“没事就好,你俩小子看来也是有福之人!”刘欢却是笑了起来。
坐在地上休息片刻后,他起身向赶来的匠人问道:“张头,这是咋回事?”
匠人仔细查看之后,颤声道:“这截城墙应该是去岁大战之时被羌人挖空了地基,怕是要塌了...…”
刘欢皱了皱眉,看了看眼前快要倒塌的城墙。
“给我取绳索来!”
听到他的命令,很快就有人取来了绳索。
刘欢将粗麻绳系在腰间,另一端缠上城楼柱石。他悬在残垣外,用铁钎一点点凿开酥松的夯土。
西北风裹着沙砾抽打脸庞,汗珠顺着绳索滴在下面仰头的百姓脸上。
此时众人都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刘欢,就在这时,“要塌了……要塌了……”
众人叫了起来,众人七手八脚的拉动绳索把刘欢放了下来。
刚刚到了安全的地方,就听轰隆一声,整片城墙就轰然倒塌。
刘欢不禁庆幸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赶紧他这些东西都清理掉!”
在他的指挥下,大家伙一拥而上,很快就把倒贴的城墙清理干净了,这时众人才发现,地基下竟然早就被人挖了一个大洞。
一名老者看着那大洞庆幸道:“幸好当年没有塌,要不咱们这些老少爷们恐怕早就成了羌人的口中食!”
周遭之人闻言纷纷点头,脸上也都是庆幸的表情。
众人其实并不怕死,怕的是死了之后成为别人的食物。
一些人想到当初被吃掉的亲人不禁流下了泪水。
其实不只是羌人,几乎所有地方在饥荒之时皆有食人的记录。
深夜,篝火旁堆着七十八把崩口的锄头。刘欢往掌心吐了口血水,继续编扎护墙的荆筐。
忽然有温热陶碗递到嘴边——是那个被他救下的少年捧着一碗狗肉汤:“阿爹说,喝完汤才有力气杀羌人。”
刘欢摸了摸少年的头,举起汤碗对周遭之人高声道:“二三子,如今有了班县尉,我令居也有了主心骨,咱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不过咱们也得防备羌人,修这城墙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咱们自己……”
“刘都伯说的是……”
周遭这时也有人附和的叫喊起来。
……
张巡的靴底早已磨穿,棘草刺入脚掌也浑然不觉。他蹲在臭气熏天的窝棚前,炭笔在竹简上悬了半晌:“老丈,您家孙女...“
“饿死了!都饿死了!“老流民突然掀翻破席,露出三具用草席裹着的幼小尸骸。
“官差查户口准没好事!”人群里传来沙哑的嘀咕。
“嘘...听说如今这位可是不同把自家口粮都分出来了!“
“哼!不过是做戏罢了,以往的官差不也这样?转头就带兵来征粮征丁……”
这些百姓并没有压低音量,是以这些议论张巡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并没有反驳,作为这河西地区的土著,张巡很清楚如今的情况。
从新莽之时朝廷就已经在河西百姓心中失了信用。
先帝登基之后,河西百姓也曾一度对朝廷寄予厚望。
但朝廷所为,却是很快就让百姓们更加失望。
其实朝廷以及先帝所为作为一名小吏张巡还是能够理解的。
站在朝廷的角度国家初定,苦一苦百姓也是无奈之举,但作为被朝廷抛弃的河西百姓却是……毕竟死的可都是自己的亲人啊。
想到这些张巡心中也是难受,“啪”的一声,他竟是把手中的笔折断了。
他解下自己的粮袋轻轻放下,转身时撞见十几个持棍的里民。
“又来征税是不是?”为首汉子棍尖抵住他咽喉。
“打死这些狗官!”后方有个少年在起哄。
“等等...…”抱着婴儿的妇人拉住少年,“他腰间配的是竹符,不是铁印……”
张巡不避不让,从怀中掏出盖着班超大印的免赋令:“县尉有令……城南之田,有愿意前往耕种者,三年内免赋,五年内只收取五成赋税……”
几名男子看着张巡脸上皆是阴晴不定。
这是一名瘦弱的青年问道,“汝此言可当真?”
张巡盯着青年的眼睛,“某乃张巡,自然当真!”
“你就是张巡!”这时那领头的壮汉却是收起了手中的棍棒。
“我就是张巡!”
“原来是张主簿……小人们得罪了,还请张主簿恕罪!”
当初羌人作乱之时,张巡曾经带着族中青壮杀了不少为乱的羌人也救下了不少百姓,因此张巡在这令居乃至整个河湟之地都是名声在外。
“张主簿,县尉当真……”
张巡闻言指着远处冒炊烟的窝棚:“王寡妇家昨日领的谷种,诸位可去查验。”
人群响起窸窣的议论
“王婶确实在煮粥...…”
“万一是诱我们聚集好一网打尽?”
那瘦弱青年突然叫道:“俺去瞧瞧!”
一边叫着,一边已然往王寡妇家跑去。
不久之后就听到他的大呼小叫起来,“大兄,是真的……”
张巡这时跳上了一个磨盘高声对众人呼喊道:“诸位乡党,我是张巡,这一次来的县尉班公与以往不同……信我张巡者可往城南寻我,每户可申领荒田百亩……”
“哇唔!”
人们听到他的声音再次惊呼,议论起来。
这时一名少年挤过来:“张主簿你真能让我们种三年不交赋?“
张巡笑道:“我张巡可没有这个本事,此乃班超班县尉之命...…”
“娃啊,我苦命的娃啊,你怎么不多撑一些时候……”
老流民突然跪倒在地,大声嚎哭起来,周遭妇人见状也偷偷抹泪。
那领头的汉子这时向张巡躬身一拜,“张主簿,我正阳亭的百姓皆愿往……”
“善!”
张巡当即命人取过竹简为众人登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