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焦糖般黏附在伸缩门铁栏上，放学的铃声中，蓝白校服的人流被电动闸机吞吐成褪色的胶片。

　　烤红薯的铁桶掀开时，甜腻的焦香与煎饼摊上的葱花爆香在空气中撕扯，关东煮的热雾裹挟着烤肠的油脂香，在樱花瓣纷飞的校园门口织出一张温暖的网。

　　顾锦书一行人刚踏出校门，钟乔翊突然像触电般绷直了身体。不远处，苏煜修长的身影切割着黄昏光线——定制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形，怀里的红玫瑰在蓝白校服的海洋中烧出一块刺目的红斑。

　　“woc！”

　　钟乔翊的拳头已经挥到半空，被顾锦书拽住的手腕暴起青筋。

　　“别冲动……”

　　苏煜皮鞋碾过满地银杏叶的脆响，像某种危险的倒计时。

　　“不是找你的。”

　　他掠过钟乔翊，玫瑰突然横亘在顾锦书眼前。花瓣上未干的水珠滚落，在她校服袖口洇开血渍般的痕迹。

　　“希望你喜欢，顾小姐。”

　　在场的人都傻了眼。

　　最先反应过来的顾云寄恼怒地抢过苏煜手里的花一丢，又推了他一把，“你搞什么？”

　　“我对令妹仰慕许久。”苏煜面不改色，“难道不能追求吗？”

　　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你他妈——”他揪住苏煜的领带，阿玛尼西装在指间皱成扭曲的地图，“我妹妹你也敢打主意？下了半个月的雨进你脑子里了？”

　　人们举起无数偷拍的手机，不小心打开的闪光灯在暮色中织成一张蛛网。

　　“哥！”

　　顾锦书去掰他手指时，苏煜的领针硌疼了她的掌心。那人却还在笑，目光越过人群寻找着什么。

　　“够了。”

　　少年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瞬间割开嘈杂的人群。

　　所有人回头，只见忱澈脸色阴沉得可怕，漆黑的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

　　他一步步走向苏煜，鞋底碾过那束被丢弃的玫瑰，花瓣在脚下碎裂，猩红的汁液渗进地面，像一滩干涸的血。

　　“苏煜，我真是小看你了。”

　　苏煜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欣赏着忱澈濒临爆发的情绪，火上浇油道：“怎么？忱澈同学有意见？难道她是你女朋友？”他故作无辜地摊手，“可我不知道啊。”

　　忱澈指节捏得发白，青筋在手臂上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挥拳砸碎那张虚伪的脸——然而，一只微凉的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拳头。

　　顾锦书挡在他身前，唇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语气轻快得仿佛只是在寒暄：“苏先生的花店品种真丰富，是想送我们一束当伴手礼吗？谢谢好意。”她指尖微微用力，无声地提醒忱澈冷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她拽着少年绕开苏煜走。

　　“他想激怒你。如果你当众打他，进局子里可就真说不清了。”

　　顾锦书叹息一声。

　　身后的楚尹尹摸不着头脑，“他在搞什么？为什么要激怒忱澈？”

　　顾锦书低叹，“幼稚，太丢人了。明天我又要上校园墙……”

　　忱澈沉默着，却在离开前最后回头——苏煜仍站在原地，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缠绕过来，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哎，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五一的时候咱们去孤舟岛怎么样？”陈韶九岔开话题，提议道。

　　“好，我同意！”钟乔翊举手，“我好久没跟郎爷一起钓鱼了。”

　　.

　　到公交站台，几人挥挥手各走各的。

　　“哥，你先回去吧。”顾锦书道，“我跟忱澈说点事，下一班车回去。”

　　顾云寄的怒气未消，一听是因为忱澈，更气了，狠狠瞪了一眼他。

　　“不要，有什么我不能听的。”

　　“哎呀，你快回去！妈等你呢！”顾锦书推着他往公交车上走，“拜拜～”

　　“你……”

　　顾云寄恨铁不成钢，一脸愤懑地刷卡上了车，没好气地嘟囔：“早就跟你说不要跟忱澈在一起……”

　　暮色四合，残阳将公交站台的铁栏杆镀成暗金色。顾锦书望着远去的公交车尾灯，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忱澈的指尖抚上她微凉的脸颊，校服袖口带着淡淡的柠檬气息。

　　“对不起。”他声音低哑，拇指轻轻蹭过她眼下，“让你卷进这些事里。”

　　顾锦书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沥青路面上有片银杏叶粘在帆布鞋边缘。

　　“是因为忱曦姐姐吗？”她声音很轻，“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要通过我来……”

　　晚风突然掀起忱澈敞开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白色的薄衬衫。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远处便利店的霓虹灯牌亮起来，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光斑。

　　“可能……”忱澈突然松开手，从书包里掏出一罐饮料塞进她掌心，“他想毁掉所有我在乎的东西。”

　　易拉罐拉环上的水珠滚落，在他们交叠的指间碎成晶莹的光点。

　　顾锦书下意识摩挲着手腕上新添的红痕，那是掰开顾云寄手指时被苏煜领针硌出的印子。

　　“五一……”她突然抬头，眼底映着渐次亮起的路灯，“我们去孤舟岛看日出吧？你知道吗，郎爷说他特别喜欢你……”

　　忱澈倏然倾身，揽她入怀，额头轻轻抵住她的发顶。

　　“我先送你回去。”

　　少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时，带着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

　　下一趟公交车进站的轰鸣声中，他校服后襟被风鼓起，像片随时会破碎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