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武和凌天听到屋外传来动静,忙推门走了出去,恰好看到了一个急欲离去的身影。
“葛大叔?”乔武皱眉叫道。
葛生缓缓地转过身,脸上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乔武的目光中升起一阵警觉。
“我……”葛生脸色憋得通红,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晏月此时也走了进来,见是他,表情并没有多少起伏,就像她早就知道他在窗外偷听一样。
“月姑娘!”葛生有些局促不安地叫道。
“葛大叔,进来吧!”她说道。
凌天见她不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邀请他进屋,不禁感到十分吃惊。
“阑珊?”凌天犹豫着叫道。
她冲他微微一笑,道:“凌大哥,不要担心,在这件事里,严格说来,葛大叔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我们没有必要防着他!”
凌天不禁愣住了!
当初阑珊伤重,却执意离去,他奉命要给她寻一个养伤的好去处,这才无意间发现了这座山!
他亲自上山查看过,很快便发现了看上去已经在此居住了许久的他们,他躲在暗处,细细地观察了多日,他们靠山吃山,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形容举止也不像什么凶煞之人,他这才回禀了南宫影,将阑珊送到了此处,这里山清水秀,又物产丰富,真真是个养伤的好去处!
只是他不懂,阑珊怎么会说,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是她身世当中的当事人呢?
难道……他的心中一动,不禁又看了男人两眼,只见他身高魁梧,四方脸庞,皮肤黝黑,相貌看起来实在有些平庸,不过细看却又自带着一股子英气!
阑珊的意思,莫非他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不禁向乔武看去,却发现乔武也是一脸惊讶,看样子知道的还并不一定有他多!他心下迟疑片刻,恭敬地对葛生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葛生面露惶恐,有些惴惴不安地跟着进了木屋。
梅天香的情绪已经较之前稍稍平复了一些,葛生进来之后,她抬眼看了一眼葛生,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一丝让人胆寒的恨意。
红叶疑惑地看了看葛生,又看了看梅天香,心中越加感到迷惑不解。
“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晏月微微低着头,面色恬淡,她刚刚说的话,梅天香自然也听到了,不由得呆呆地望向她,半晌吃吃道:“孩子,你……都知道了吗?”
她的心里突然感到丝丝苦涩,是的,她全都知道了!
她沉默不语,少顷冲着梅天香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的这一举动,让屋内所有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愕然。
凌天的眉头深锁,这怎么可能?眼前这个被他们称为葛大叔的男人虽说不像是什么平庸之辈,可要说他就是阑珊的生身父亲,他还是有点接受不来!
晏月微微抬起头,恰好看到了凌天深锁的眉头,心里便明白他误会了,当下微微叹了口气,张开嘴缓缓说道:“你们可还记得20多年前,司空枫、司空宕兄弟俩是从谁的手里夺得的天下吗?”
“丫头,你问这个又是何意?难道……”张伯猛吸了一口冷气,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她冲张伯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年姨母收留的那个书生,也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便是他!”
她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禁都猛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反应最明显的还是葛生,只见他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晏月不放。
“不,这不可能!”他拼命地摇着头,眼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不会有错的!”梅天香斜眼看着他,那抹恨意愈加强烈:“当初雨惜收留他的时候,虽然对我百般隐瞒,可我还是隐约猜到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没有强行将他赶走!”
她突然张开嘴,呵呵笑了起来,却藏不住无尽的苦涩:“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一个被别人赶下台的落魄皇上,他又怎么配得上我的妹妹?我恨,恨我当初为什么那么糊涂?为什么会同意将他留下来?我的雨惜,我可怜的妹妹,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始乱终弃,又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她突然一手指向葛生,目龇崩裂,声色俱厉道:“他,他就是杀死雨惜的凶手!”
葛生吓得浑身一哆嗦,不由得后退了两步,少顷抬起头呆呆地望了望梅天香,又望了望晏月,神情凄然地摇了摇头,道:“不,你们都误会他了,他……他根本不知道公主的存在!”
晏月呆呆地看着葛生,表情淡然,停顿了好一会儿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恨他,我想娘也不恨!她是那么爱她,所以尽管被慕远志囚了5年,却拼了命也要为他守身如玉!”
梅天香听到此,却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她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将她的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胸口,然后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
一时间,木屋内一片安静,除了梅天香断续传来的哭泣声。
葛生的身体一直在剧烈地颤抖着,一张原本黝黑的面孔此刻却变得惨白,自从那次梅天香突然发疯,他似乎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也猜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有猜到眼前的情景!
月姑娘竟然……竟然是皇上的女儿?
难怪他总是觉得她气质非凡,与众不同!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不由得嘿嘿地苦笑了两声,抬头看向晏月,低声道:“公主,对不起!当年是我,是我强行拉走了皇上,这一切的罪过都是葛生一人的,与皇上无关!”
葛生猛地扬起手来,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脸上,晏月一惊,想要阻止时已经为时已晚。
她摇着头,目光悲切,缓缓开口道:“葛大叔,我已经说了,我不恨他,我知道他有他的难处!”
“是的,公主说的没错!”
葛生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语声急切地说道:“那司空宕夺了皇上的皇位不说,还四处追杀他,我们在月城里东躲西藏地过了好几年,直到有一次皇上突然莫名其妙地失了踪,我们疯了似的到处寻他,谁知没有寻到皇上,却把司空宕的人招来了!后来一次偶然,我终于见到了皇上,情急之下不由分手便拉着他逃离了月城,我们惊慌失措地一路北上,直到来到了这座大山,我们见这里虽然杳无人迹,却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便在此隐居了下来,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所以,真的不是皇上有意抛弃了令堂和公主,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的罪过啊!”
凌天听到这里,总算全都听明白了,他抬头看了看阑珊,又看向葛生,犹豫了片刻,表情沉痛地说道:“可是他终究负了一个深爱了他一生的女人!”
“哦不,这位少侠,皇上他是有情有义之人,他这么做是逼不得已,是有苦衷的……”葛生看向凌天,急切地想要为自己的主人辩解。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葛生,什么都不要说了,错了就是错了!”
木屋内所有的人均愣了一下,不禁齐刷刷地看向来人。
霍伯面部的肌肉微微地抽搐着,眼睛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他径直走到梅天香的面前,然后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梅天香大惊,就连抽泣的哭声都被压在了胸口!
泪水从霍伯的眼中涌出,顺着他依稀清朗的脸庞肆虐地流淌!
“对不起,是我,是我害了雨惜!我是个懦夫,我没有办法保护她,还让她受尽了委屈和欺凌,这么些年,我的良心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煎熬,今天我来了,您想怎样惩罚我,我都接受,就算让我为雨惜陪葬,我也心甘情愿!”
梅天香呆呆地盯着他,突然伸出手用力地捶打着他,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你告诉我,我要怎样惩罚你,我的妹妹才会活过来?我要怎样惩罚你,阑珊才会不受那十八年的苦?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姨母,不要,不要!”晏月使劲拉着姨母的手,却没想到自己隐忍了许久的泪水还是没能忍住。
红叶也默默地转过身去,偷偷地擦着掉落在腮边的泪水。
葛生本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张伯默默地拉住了!
张伯走了过去,轻轻地拍了拍梅天香的后背,叹了口气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们父女俩好不容易相认,想必还有许多话说,我们出去,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吧!”
梅天香低头哭泣不语,张伯推着她,带着众人离开。
晏月仰起头,用手擦去泪水,然后俯下身,将仍然跪在地上的父亲慢慢地扶了起来。
帝瑜望着她,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他的嘴唇颤抖着,良久问道:“孩子,你还认我这个爹吗?”。
晏月冲他挤出一丝笑容,泪水却顺势滑入口中:“我的生命是您给的,又怎么可能不认?”
帝榆低下头,唇边露出一丝苦涩,这孩子和她娘一样心地善良,可是他心里清楚,他根本不配!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做皇上,丢了皇位;爱一个人,却又负了她一生;就连他想保护女儿,他都做不到,反而成为了女儿的累赘!
雨惜,这样的一个我,又怎么值得你倾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