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一堆人坐在亭子下面,静静地等待。梅天香已经渐渐止住了哭泣,低垂着头,眼睛红肿。
红叶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张伯道:“你和小姐是不是早就知道梅姨已经醒了?”
张伯微微点了点头,红叶不由得叹了口气。
乔武看了妻子一眼,轻轻地拉起她的手,道:“梅姨是因为心中自责才不敢醒来,王妃都不计较,你就别再气了!”
红叶皱了一下眉头,看向梅天香,轻声问道:“梅姨,你真的只是因为对小姐愧疚才不愿意醒来的吗?”
梅天香不知听到了没有,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凌天看着红叶,恰逢红叶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错,又闪电般的快速分开,凌天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尴尬。
乔武搭上凌天的肩膀,看了他一眼,凌天会意,两人先后走出了人群。
“明天王爷真的会娶灵儿吗?”站定,乔武瞥了一眼不远处,压低声音问道。
凌天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乔武看着他,突然嘴边勾起一抹笑道:“你骗得了他们,却骗不过我,如若真的明日王爷会娶灵儿,你哪里还有闲心待在此处?”
凌天心中苦笑,道:“待阑珊出来,我们便走!”
乔武的眸色一暗,道:“你要带王妃走?”
凌天点了点头,道:“既然王爷和她并无血缘关系,他们便没有了这层束缚不是吗?”
“可是……世人都知道王妃她……已经死了!”
凌天叹了口气,面色阴暗,道:“从长计议吧!”
乔武迟疑了片刻,也点了点头,王妃曾对他说过,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他看着凌天,目光中突然闪过一抹异样的神采,道:“凌天,对不起,我娶红叶,没有征得你的同意!”
凌天看着他,眉头微皱,道:“乔武,你不要误会,我和红叶之间……”
乔武微微一笑,冲她道:“不,是你误会了,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是清白的,对于王妃和红叶来说,你一直像一个大哥一样保护着她们,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没有征得你的同意,就将你其中一个妹妹娶走了!”
凌天呆呆地看着他,少顷唇边露出一抹浅笑道:“红叶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如果你要是欺负了我,可别怪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放过你!”
乔武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受一点点委屈,也不会让她受一点点伤害,我发誓!”
乔武的表情凝重,凌天知道之前他妻儿被司空奕杀害的事情,也明白他的心里一直为此自责而始终无法释怀,他相信,他会对红叶好的!
“你们此去,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乔武问道。
凌天摇了摇头,目光迷离:“不知道!”
就在这时,木屋的门打开,晏月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凌天,径直走到他的身前,道:“凌大哥,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虽不大,不远处的几个人却还是都听到了!
红叶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后慌忙走了过来,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晏月冲她笑道:“我当然是要和凌大哥赶回域城去,阻止这场荒唐的婚礼!”
红叶看了一眼凌天,迟疑道:“我知道,可是凌大哥一人回去,如实相告不就可以了吗?小姐也非要回去吗?”
晏月低头微笑不语。
乔武叹了口气,对红叶道:“你怎么还不明白,王妃终究是要回到王爷身边的!”
红叶涨红了脸,低下头诺诺道:“对对,我怎么糊涂了?”
帝榆从木屋里蹒跚地走了出来,远远地望着他们,葛生见状忙奔走到他的身边。
凌天看了一眼他,低声对晏月说道:“你们……都说完了?”
晏月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们走到张伯和梅天香面前,张伯叹了口气,只说了句:“去吧!”
晏月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葛大叔说的没错,这座山是上天的馈赠,这里远离世俗纷扰,是个避世的好居所,我走了以后,还要劳烦师父照顾好这里的人们!”
张伯忙道:“丫头,这是哪里话?医者父母心,你将他们交给我,就尽管放心好了!”
晏月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天香:“姨母,您可愿意陪我去一趟域城?”
梅天香猛地一惊,抬起头来,眼神却闪烁不定。
“灵儿是您的亲生女儿,转眼半年未见,您难道一点就不想她吗?”
梅天香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凌天眉头皱了皱,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又看向晏月,面露焦急道:“阑珊,没有时间了,我们要赶快上路才好!”
“阑珊,我去!”梅天香颤颤悠悠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说道。
送行的人很多,尤其在大家突然得知了晏月的身份,几乎所有的人都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帝榆的脚步有些虚浮,不时抬头望向身前不远处的晏月。
凌天的马就拴在山脚下,一黑一白两匹马已经隐隐可见。
凌天走过去,将两匹马的缰绳解了开来,晏月站定,转回身,冲着送行的人们笑了笑,道:“我走了,大家都回去吧!”
“公主,要保重啊!”葛生在人群中叫道。
她冲他笑了笑,道:“我知道,葛大叔!”
帝榆的神情黯然,望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愧疚和不舍,她迟疑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帝榆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和凌天一起将姨母扶上他的黑马,然后自己一跃骑上另一匹白马。她回首望向苍茫的大山,眸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再回来!
心底蓦然升起一阵凄凉,她转过身,抓紧缰绳,却在下一秒又被人牢牢抓住,她低头望去,眸色不由得一紧。
“小姐,拉我上去!”红叶冲她伸出手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红叶姐,我不能带你走!”她摇着头,语气坚决。
“我不管,这辈子你去哪里,我便要跟去哪里!”红叶眼睛血红地死死抓着马缰绳不放,乔武走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她一手甩开!
“我要跟着小姐,谁也不要拦我!”红叶怒目而视,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
晏月的鼻子有些发酸,她思索片刻,跳下马,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温言低语道:“红叶姐,这么些年谢谢有你陪在我身边,可是我不能再自私地占有你了,你也要有你自己的生活,这样我才会放心地离去,知道吗?”
红叶一脸惊愕地看着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身子一软,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随即颓然地闭上了眼睛。
“乔大哥,我将红叶姐就交给你了!切记,一定不要离开这座山,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她的神情严肃,眼看着乔武叮嘱道。
乔武望着怀中紧闭着双眼的妻子,又抬起头,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目光中流露出犹疑不决,半晌没有说话。
“阑珊,不早了,我们要走了!”凌天在马上又催促道。
她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转过身狠心上了马,双手扬起马缰绳,雪白色的骏马仰头长啸一声,撒开四蹄,向前飞驰而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刚刚还矗立在广袤大地上的巍峨群山便凭空消失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当凌天回过头去看的时候,惊得差一点从马上跌落下来,同时让他震惊不已的还有阑珊!她的一身白衣胜雪,随风飘舞,却由先前的女装变成了利落抖擞的男装,脸上还戴着一副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黄铜面具。
“阑珊,是你吗?”他不禁放慢了速度,迟疑地问道。
“是我,凌大哥!”面具后面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你这是……”凌天的眉头深锁。
“我不想节外生枝!”她淡淡说道。
凌天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这个他明白,只是……
“你发现了吗?那座山……不见了!”
晏月迟疑了片刻,淡淡说道:“不,它还在它原来的地方!”
凌天不解,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梅天香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阑珊说它在,它就在!”
凌天眉间微蹙,目光之中虽然仍带着疑惑,却也仿佛明白了什么,终于闭口不再言语。
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已经距离域城越来越近了,路上却开始惊现大量神色慌张、拖家带口、四处逃窜的人们!
梅天香的面色渐渐变得慌乱、迷茫,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阑珊,因为带着面具,看不真切表情,不过她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所料,并没有任何表示。
她又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凌天,只见凌天的一双剑眉紧皱,神情凝重,双目直视前方,目光之中流露出少见的焦虑不安!
“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颤抖着问道。
凌天没有回答。
“凌天,告诉我域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禁提高了声音。
凌天迟疑了片刻,斜眼看了看晏月,眸色不禁暗了下来:“梅姨,司空奕来了,域城很快就要守不住了!”
梅天香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却在下一秒钟猛地想到了什么,急道:“没有什么王爷要和灵儿成亲,是不是?你们带我过来,是因为别的事,是不是?是灵儿吗?灵儿她出事了?”
凌天却摇了摇头,语声沉痛:“不,梅姨,不是灵儿,是南宫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