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凌晨三点的氯化钾
一扇沉重的防火门将G楼区域与医院的其他部分隔开。这门似乎从未被打开过。几次徒劳的尝试后,她不得不用腿抵住门框,使出全身肌肉的力量才勉强将其推开。穿过门后,她再次注意到G楼区域的装饰风格截然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灯光——这里没有常见的荧光灯,取而代之的是壁灯和画框旁的灯具,且光线强度比她上次来访时更暗了。
她用肩膀再次推了推防火门,确保返回时能顺利打开。这次门比之前轻松许多。她坚定地沿着走廊走去。经验告诉她,绝不能表现出犹豫,否则会引人注意。她清楚自己的目的地,行动也毫不拖沓。尽管扫视了长长的走廊,却连远处的护士站也空无一人。经过病房时,她偶尔听到监护仪的嘀嗒声,甚至瞥见护士在照料病人。
接近目标时,她感受到一种类似在几年前战场上经历的情绪。只有真正上过前线的士兵才能理解这种感觉。有时玩《使命召唤》时也会有类似体验,但那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对她而言,这有点像“兴奋剂”,但更美妙且没有宿醉。
她暗自笑了笑:有人付钱让她做这件事,这让愉悦感倍增。她走到324号病房前,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
蒯弓仍坐在床上,但已完全陷入昏睡。电视关着,房间几乎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安全灯和半开浴室门后透出的一缕光线,像荧光涂料般投射在地板和床上。静脉注射管仍插在原位。
梁沁看了看时间:凌晨3点14分。
她迅速而无声地走到床边,打开静脉注射管的开关。过滤腔室内的点滴瞬间转为持续流动。梁沁俯身检查蒯弓手臂上的针头——没有肿胀,静脉注射一切正常。
她最后一次探头确认走廊无人,随后卷起袖子以免碍事,取出一支注射器,用牙齿咬掉安全帽,左手固定住输液管。尽管紧张,她还是镇定地将针头刺入。她直起身倾听,周围一片寂静。
梁沁用力将注射器内容物推入导管,过滤腔室的液面随之上升——这正是她预期的结果。
氯化钾溶液使静脉输液倒流。但她没料到蒯弓会突然发出痛苦的呻吟,更没料到他的眼睛猛然睁开,甚至以惊人的力量抓住她的手腕!梁沁痛得闷哼一声——对方尖锐的指甲已刺入她的皮肤。
注射器从床边滑落。她拼命想掰开蒯弓的手,却无济于事。与此同时,呻吟声变成了尖叫。梁沁放弃挣扎,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并用全身重量压上去试图让他安静。蒯弓疯狂扭动,但最终被她压制。
僵持片刻后,蒯弓的力气迅速衰竭。当他的手终于松开时,指甲在梁沁手臂上划出血痕,疼得她再次尖叫。
一切戛然而止。蒯弓翻着白眼,身体瘫软,头垂向胸口。
梁沁挣脱出来,怒火中烧。
“该死的混蛋!”她低声咒骂。
她检查手臂上的抓痕,几处正在渗血。她恨不得揍这男人一顿,但知道他已死。她捡起注射器,趴在地上寻找之前咬掉的安全帽,很快便放弃了,转而将针头弯折180度后塞进白大褂口袋。她难以置信——这是她开始“处理”病人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顽强的对手。
调慢输液速度、挂好听诊器后,梁沁快步走向门口张望。幸运的是,蒯弓的尖叫似乎无人察觉,走廊仍如停尸房般死寂。她匆忙拉下袖子遮住伤口,最后瞥了一眼蒯弓便离开。
她迅速原路返回防火门,靠在门后平复因意外而紧绷的神经,随即恢复冷静。她安慰自己:尽管计划周全,偶尔出点问题也正常。借着更好的光线,她检查手臂——前臂内侧有三道抓痕,其中两处轻微出血。
她摇摇头,心想蒯弓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梁沁小心拉下袖子。
时间3点20分,还剩一次“任务”要执行。她知道这是最佳时机——负责杜米莱的护士和她一样在休息,至少还有十分钟才会回来。但她不能耽搁,快步走向主电梯回到自己楼层。
护士站只有常谦,一名娇小的护工,正忙着写护理记录。梁沁扫了一眼休息室和敞开的药房,确认无人后问道:
“我们英勇的护士长在哪儿?”
“充姐可能在502号病房帮忙插导管。”常谦头也不抬,“但我不确定。我在这儿守了十五分钟了。”
梁沁点头,望向502号病房方向——那与杜米莱的房间相反。她抓住机会,趁常谦不注意溜向517号病房。她的心跳再次因期待而加速,但这次还掺杂了因蒯弓事件引发的焦虑。手臂的刺痛提醒她:并非所有变量都能掌控。
一名病人看见梁沁经过房门并呼喊她,但她置之不理。她看了眼时间,估算还有六分钟——同事们(包括负责杜米莱的护士)的休息时间将结束,但鉴于无人准时,实际余裕更大。六分钟足够了。
杜米莱的病房与蒯弓的截然不同:没有地毯、华丽窗帘或软垫家具,唯一光源是安全灯。浴室门半开着,但灯关着。26岁的杜米莱躺在病床上沉睡,双脚裹着绷带——刚接受完双侧踝关节手术。她仰面躺着,发出轻微鼾声,黑色乱发散在枕上,稚嫩的五官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小。
梁沁打开静脉注射管让液体自由流动,俯身检查针头无肿胀后,掏出第二支注射器,用牙齿咬掉安全帽,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刺入辅助输液口。
深吸一口气后,她缓缓推动活塞。
杜米莱的腰部以上突然抽搐。梁沁拔出注射器时,听到走廊传来脚步声——直觉警告她这是充书艺的护士鞋声。她迅速看向半开的门,又看向正抓着输液管、发出咯咯声的杜米莱。
梁沁惊慌地将注射器和安全帽塞进口袋,退离病床。她一度想躲进浴室,但怕情况恶化,最终决定直面问题。刚走到门口,便与闯入的充书艺撞个正着。
护士后退一步,愤怒地质问:
“常谦说你在这儿!你搞什么鬼?这病人是孙琪负责的!”
“我路过时听到她喊叫。”
充书艺侧身挤过堵在门口的梁沁,扫视昏暗的病房:
“她怎么了?”
“可能在做噩梦。”
“可她静脉注射全开了!”
“真的吗?”
充书艺推开梁沁冲进去调慢流速,随即惊呼:
“天啊!开灯!紧急情况!”
梁沁照做,充书艺按下警报。护士长命令她到床另一侧放下护栏。几秒后,全院广播响起急救通知。
“她脉搏不规则!”充书艺按住杜米莱颈动脉喊道,“或者曾经有过!”她跳上床跪在病人身上,“必须心肺复苏!你人工呼吸,我来按压!”
梁沁极不情愿地捏住杜米莱鼻子,对着她的嘴吹气。毫无阻力——病人已无生命迹象。只有她知道,此刻抢救不过是场残酷的玩笑。
常谦和另一名护士终菲赶到,连接并启动心电图。充书艺继续按压,梁沁则维持表面的人工呼吸。
“有异常电活动。”终菲报告,“但波形很奇怪。”
急救队随即接管,为杜米莱插管并接入纯氧。药物被迅速注射,动脉血样送检。终菲提到的异常波形已消失,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
团队逐渐绝望——杜米莱毫无反应。
趁抢救继续,梁沁溜回护士站休息室,双手抱头。她需要缓一缓——蒯弓的意外已让她紧张,杜米莱的失控更是雪上加霜。她无法相信,此前从未失手,今后会不会因此胆怯?
余光瞥见充书艺走向护士站。梁沁没听见对话,但常谦指向了她。当充书艺逼近时,她明白又一场对峙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