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危机时刻，我不得不先发制人。”

　　说到激动处，曹节的脸上露出朱红血色。

　　“当时的陛下还年幼，不知道其中凶险。

　　我便替陛下拟诏，让王甫率领禁军，灭杀窦武全族，诛太傅陈蕃。

　　这才彻底稳住了朝局。”

　　云淡风轻的描述中，却能听出其中的腥风血雨，杀气四溢。

　　段珪低着头，不敢看曹节，但是听的却热血上涌。

　　陛下年幼不懂事，便替陛下拟诏书。

　　这是什么？

　　这是挟天子以令天下啊！

　　曹节，是如今所有宦官的榜样！

　　日后定要如此。

　　“我还记得，那是建宁元年（168年），自此之后，我兼任大长秋和尚书令，总览宫廷与朝廷大事，权势已然超过三公，而王甫也因此升任中常侍，封冠军侯。

　　还有人不服，我就以雷霆手段迅速处置。

　　诛杀一千士族。

　　自此之后，皇权稳固，士族不敢再朝中高声说话。”

　　说完之后，曹节闭上眼睛，似乎回味着十二年前，自己的风光滋味。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十二年后，看着眼前的段珪，曹节叹息道：

　　“可惜，王甫此人得势后，过于猖狂，得罪了不少士族。

　　最关键的是，他还得罪了陛下。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留他。

　　去年新任的司隶校尉阳球密奏陛下，要铲除王甫。

　　陛下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便知道王甫要死了。

　　于是我立刻辞退了尚书令之职，也退居到这深宫冷院。

　　只求能够善终啊。”

　　一口气说完，曹节嘴唇苍白，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盯着段珪。

　　眼神中似乎在说着什么。

　　“干爹，事后也如您所料，王甫父子都被阳球所杀，干爹岿然不动。”

　　“所以，你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吗？”

　　段珪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明白曹节这是在点自己呢。

　　“干爹放心，以后我定然夹着尾巴做人，绝不猖狂，绝不得意忘形。

　　任何时候，都以陛下为尊。

　　不会忘记自己只是陛下的奴才。”

　　曹节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明白就好。

　　不过，若是以后有机会，还是要把禁军掌握在手中。

　　只要禁军在手里，外戚和士族，就都翻不了天。

　　阳球杀了王甫，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也不知道他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自己太过暴虐呢？

　　可惜他以为是自己杀了阳球，实际上是陛下想杀阳球。

　　你知道了吗？”

　　“是，干爹，儿子记下了。”

　　段珪表情十分严肃，慎重对着曹节磕了几个头。

　　完全一副孝顺儿子模样。

　　“好了，你退下吧，今日我说了太多的话，身子乏了。”

　　说着，曹节就缓缓躺下，闭上了眼睛。

　　“干爹，那何皇后的事情，我这就去办？”

　　“嗯，去吧，这件事办好了，也是一个机会。”

　　段珪听到曹节的话，立刻喜笑颜开：

　　“儿子明白了。”

　　……

　　洛阳是谁的洛阳。

　　以前不知道，如今先是汉灵帝的洛阳。

　　西园、北宫、南宫等地方都修建的十分宜居。

　　若是以前的天子，士族自然会劝谏要简朴，不可铺张浪费，耗费民力。

　　但如今是昏庸的刘宏，那自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谁要是不服，张让就带着禁军杀人了。

　　所以士族都不敢怎么劝说刘宏。

　　只能任由刘宏尽兴玩。

　　当然骂名都是张让等宦官担了。

　　所以，洛阳也是张让等中常侍的洛阳。

　　他们在洛阳大肆兼并土地。

　　比如张让，洛阳郊区十万亩地，就属于张让家族。

　　洛阳也是士族的洛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被宦官杀了两轮。

　　洛阳一大半财富依旧汇聚在士族手中。

　　毕竟，统治底层百姓，还是要靠圣人之道。

　　要不然，百姓就反了。

　　所以，洛阳是天子的，是中常侍的，是各大士族的。

　　唯独不是洛阳底层百姓的。

　　“狗娘养的十常侍，今日米价又涨了！”

　　林晦听着酒店掌柜低声喝骂，忍不住开口道：

　　“掌柜的，米价如何涨了？”

　　掌柜的是个中年发福男子，听到林晦开口询问，顿时四处张望了一番。

　　发现没有旁人，便低声道：

　　“如今洛阳的米铺，大部分都被十常侍的人给强买了。

　　为了捞钱，米价是一天一个价，再这样下去，我看大家伙儿都得饿死。”

　　掌柜的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一个畏畏缩缩的声音：

　　“掌柜的行行好，赏我一碗粥吧。”

　　门口站着一男子，佝偻着身子，只有下半身披着破布，乱糟糟的头发，已经看不出脸。

　　“滚滚滚，我都快饿死了，哪里来的粥给你，再不走我打死你！“

　　掌柜的心情正不好，忍不住开口怒骂。

　　乞丐似乎没听到一样，依旧杵在门口，好似赖在了这里。

　　直到掌柜抄起板凳往门口冲去，乞丐这才吓得离开了酒店门口。

　　林晦皱着眉毛看向外面，掌柜的似乎是察觉了什么，立刻开口道：

　　“这位客官，打扰您用餐了。最近年景不好，乞丐越越来越多了。

　　官府要是再不管，恐怕会出事啊。”

　　掌柜无奈的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之前我心善，给了一个乞丐一碗粥，谁知道他自此之后天天来！这谁受得了？

　　一个人也就罢了，后面他还带着其他乞丐来，当真是把我当成冤大头了！”

　　关羽听的皱眉，忍不住问道：

　　“那后来呢？”

　　“嗨，后来只能我只能出钱招了几个市佣，把那乞丐赶走了，要不然我这生意还怎么做。”

　　掌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半是痛恨半是内疚。

　　关羽听完，转向林晦，沉声道：

　　“林公，本以为洛阳是繁华之都，人人应该安居乐业。

　　没想到……”

　　林晦摇摇头道：“天下将乱，哪里又有能独善其身的地方呢。”

　　这已经算是好的了，最起码洛阳还没有出现人相食的现象。

　　或者说，林晦还没看到。

　　“掌柜的，今日要占卜吗？”

　　门口又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林晦转头看去，一名穿着带兜帽黑裙女子，侧背着一个深色布包，站在门口。

　　掌柜的立刻露出笑脸，连忙迎接：

　　“东方姑娘，今日就不麻烦您了，不过您请进，喝碗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