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正,你真相信这矮子是去探路了吗?”一名虎背熊腰、身材高壮的甲士刚给战马喂完盐水,瞧见矮汉竟主动揽活,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要不是这混账东西管不住那张臭嘴,咱们顶多受点委屈,还不至于跟印月谷的人彻底翻脸。”
这时,一名面相粗豪、双目却精光闪烁的大汉也凑了过来:“我听人说,这小子的远房亲戚在蔡中石府上当管事,这才破例让他加入了军府亲卫。”
“难怪这矮子本事稀松平常,邓统领却让他给队正当副手,原来是靠着裙带关系啊。”那名高壮甲士顿时恍然大悟。
“让这没用的废物,害死了十多位兄弟的性命,真是可恨!”
“够了!”单队正睁目张须,喝了一声,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声音嘶哑地说道:“我等死不足惜,只怕此次打草惊蛇,让印月谷有了防备,日后恐会坏了军府大事。”
“属下有一计,不但能救我等性命,还可挽回大局,就是不知队正敢不敢用?”那名面相粗豪的大汉,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单队正的脸上。
“鲁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兄弟这些年立功无数,全凭队正英明果决!你若有计,尽管说来,便是队正不从,也绝不会怪你!”高壮甲士不悦地说道。
鲁大等了半晌,见单队正仍未表态,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好!那我就直言了,只是若此计不成,诸位就当我鲁大没说过,千万莫要外传。”
高壮甲士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咱们都是靠本事吃饭的真汉子,谁会做那嚼舌根的龌龊小人?你痛快说便是!”
鲁大咬了咬牙,恨恨道:“此事皆因陈顺那厮言语不当所起,印月谷实则并不知晓我等真实来意,不如用陈顺的人头向印月谷赔罪。如此也可免去一场冲突,或许还能重新取信印月谷,日后邓统领行事也能少些波折。”
单队正闻言,淡淡地瞥了鲁大一眼,并未言语。
高壮甲士见状,脸色微变,连忙开口质疑道:“咱们可是杀了印月谷百来号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鲁大叹了口气,沉声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那些人身着轻薄皮甲,骑的也是劣马,想必身份不会太高。咱们既已摆出息事宁人的态度,不妨再许诺印月谷千套精甲,反正也不会做数。只要能躲过今日一劫,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高壮甲士见单队正依旧沉默不语,暗暗向鲁大递了个眼色,鲁大微微摇了摇头,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鲁大深深俯下身去,摆出一副恭顺的姿态,双肩微微颤抖,低声道:“队正,属下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所言所行,无一不是为大局着想!请队正明鉴!”
单队正瞧见他这副模样,脸色略微缓和了些许,缓缓开口道:“此行损兵折将,皆单某之失,与尔等无关。单某自会向邓统领请罪,尔等不必在此惺惺作态。”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随即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至于陈顺之事,无论他有罪与否,都绝不能作为向敌人乞和的筹码。否则,我克武亲军颜面何存!”
单队正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心绪又激荡难平,一时脸色憋的通红,终于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气息稍稍平稳,单队正继续说道:“更何况,那女子仅凭一己之力,便斩杀了我们一十五名亲卫,我等只能仓皇逃命,双方实力悬殊至此,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咳咳......眼下若拿自己人的性命去求和,只怕是自取其辱,此事休要再提。”
说完这些话后,单队正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竭力压制着喉咙中那股痛痒难耐之意。
他年幼时,因练功心切,不慎服食过量血药,所幸炼化尚算及时,最终保住了性命,更因祸得福,气血之力远超同辈。只是也因此留下了难以根治的痼疾。
“队正何必妄自菲薄,属下敢断言,若是正面交锋,那妖女绝非队正一合之敌。”鲁大此言,确实是发自肺腑。
单队正气血之雄浑,不仅冠绝诸军,且在运用之上,更是出神入化。
即便是邓统领也难以望其项背,若非被痼疾所困,这统领之位花落谁家,还真犹未可知。
高壮甲士也适时开口道:“那印月谷竟有军中弩箭,我等猝不及防,未能及时布下军阵守御,这才被妖女钻了空子。否则以军阵之坚固,她又岂能轻易近身?”
“况且若非队正挺身而出,以气血为屏,挡下妖女邪术,我等恐怕早已命丧黄泉。队正此番救命之恩,我等自当牢记于心,没齿不忘!”
高壮甲士见单队正将战败之责尽数揽下,不禁长舒了口气。
他与鲁大作为守圆之阵的核心人物,若真要细究起来,此番战败,他二人难辞其咎。
而邓统领执法峻刻,他与鲁大至少也得落个军前懈怠的罪名,届时能被发配至万胜河修筑大堤,已是二人最好的下场。
此刻,他对单队正自然是不惜溢美之词。
单队正却仿若未闻。刀刃再利,枪尖再锐,若无法触及敌人分毫,又与废铜烂铁有何区别?
那女子身法诡谲,神出鬼没,眨眼间便连杀一十五名亲卫,而他竟连对方的模样都没看清,真可怖可畏也!
想起出发前,众人皆言西陵原是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此行不过如同游行狩猎般走个过场,只要不被妖物围困,便无大碍。
谁料出师未捷,自己这支队伍竟先被土著杀得大败,等日后归返克武城,他岂不成了诸将的笑柄?
至于弩箭一事,其锻造技艺与关内诸军一脉相承,定是明壁军所出。
看来荡炀山崇氏所言非虚,明壁城果然未曾陷落。
如此也好,他们总不能一味逃窜下去,印月谷定会在东面布下天罗地网,阻断他们的归路。
而克武城与明壁城两家,毕竟有些香火情分,为今之计,唯有暂且投奔明壁军,以避此劫。
尽管邓统领曾三令五申,在局势未明前,不得与明壁军有所接触,但此时性命攸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商议着后续行程。
忽然,自密林深处,传来人喧马嘶之声,他们心头一紧,顿时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