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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腌鱼妙计

商海青云录 S青枫浦 3397 2025-05-04 10:10

  卯时三刻,沈家后院的地窖里烛火摇曳。林墨蹲在地上,用竹片在沙土上画着腌鱼船的改装图,木屑与盐粒混在一起,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沈清欢的轮椅静静停在一旁,膝上放着本《天工开物》,书页间夹着片浸过盐水的布——这是她昨夜亲自调配的护盐秘方。

  “双层船舱的隔板要倾斜三寸,让盐水自然循环。”林墨用竹片敲了敲沙土上的船型,“最下层装官盐,中层注满饱和盐水,上层码放腌鱼——但腌鱼要用东海鲅鱼,其鱼油能中和盐水的涩味,骗过缉私犬的鼻子。”

  沈清欢的指尖划过《天工开物》中“海水制盐”的章节,忽然停在“盐卤浸物”的批注处:“饱和盐水的浓度要控制在波美度二十度,太高会结晶,太低则掩盖不住官盐的气味。我让老周在船头备了七口大缸,随时可调换舱内盐水。”

  地窖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老周抱着块湿漉漉的船板冲了进来:“姑爷,漕帮的缉私船换了新规矩,每艘船都要开舱查验,连腌鱼的鱼鳃都要翻检!”林墨接过船板,只见板缝间卡着片鱼鳞,正是漕帮专用的青鳞鱼——这种鱼的鱼油能腐蚀官盐包装,是漕帮查验私盐的手段。

  “无妨。”林墨忽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粉末撒在沙土上,“让伙计们在腌鱼肚里塞满这种药粉——川椒与艾草的混合物,遇水会释放辛辣气息,既能掩盖盐味,又能让缉私犬打喷嚏。”沈清欢看着他手中的瓷瓶,想起昨夜他在厨房调配草药时,被辣椒呛得眼泪直流的模样,嘴角不禁扬起一丝轻笑。

  三日后,三艘改装后的腌鱼船悄然混入漕帮的运鱼船队。船头挂着漕帮的青龙旗,船尾却系着沈家的水波纹灯笼——这是林墨与苏九娘约定的暗语。苏九娘,漕帮大掌柜兼朝廷密探,曾在醉仙楼与林墨有过一面之缘,此刻正站在中间那艘船的舵楼上,手中的烟杆“吧嗒”作响,烟锅里的艾草香混着海风,吹散了些许鱼腥味。

  “林姑爷好手段,把官盐藏在腌鱼底下。”苏九娘忽然开口,烟杆尖指向水面,“不过漕帮新来了批东瀛犬,鼻子比鹰隼还灵——”话未说完,前方关卡的红灯突然亮起,十六艘缉私船呈扇形围拢过来。

  林墨站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缉私船,掌心的汗浸透了袖中藏着的盐袋。沈清欢曾说过,这批东瀛犬是倭国细作训练的,能分辨出官盐与私盐中微量元素的差异。他忽然想起地窖里那碗泡着鲅鱼的盐水,灵机一动,抓起一条腌鱼,用匕首划开鱼腹,将盐水泼在甲板上。

  “各位官爷辛苦了!”林墨满脸堆笑,举起刚开封的腌鱼,“小的们跑船的,没什么好孝敬的,这鲅鱼鱼油多,拿回去煎着吃,香!”说着,他故意将鱼油滴在查验官的靴面上,浓郁的鱼腥味扑面而来,混杂着川椒的辛辣,让查验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查验官皱着眉头,踢了踢甲板上的盐水:“少来这套!开舱查验!”话音未落,舱门已被打开,扑面而来的腥臭味让东瀛犬们集体后退。林墨心中一紧,却见苏九娘的烟杆突然指向犬群,烟锅里的火星明灭——这是漕帮“遇犬退避”的暗号。

  “慢着。”苏九娘的声音懒洋洋的,“张巡检,您这批东瀛犬怕是水土不服吧?我这船上的腌鱼用的是东海秘法,连犬类闻了都要绕道——”她忽然咳嗽一声,烟杆在船舷上敲出三声短响,“不信您看。”

  舱内,伙计们正有条不紊地翻动腌鱼,每一条鱼腹都对着犬类的方向。当东瀛犬被牵近舱门时,川椒的辛辣气息与艾草的苦味混合,让它们连连后退,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查验官脸色铁青,却又找不到破绽,只得挥挥手:“放行!”

  腌鱼船顺利通过关卡后,林墨擦了擦额角的汗,向苏九娘抱拳:“多谢九娘相助。”苏九娘却冷笑一声:“别谢我,我不过是看不惯漕帮那些老东西吃里扒外。”她忽然压低声音,烟杆尖指向远处的黑影,“倭国细作的船就在三里外,他们等着截获这批‘私盐’呢。”

  林墨顺着她的指向望去,只见海平面上漂着几艘乌篷船,船舷上隐约可见菊花纹。他忽然想起沈清欢交给他的密信,里面画着倭国船只的吃水线——这些船吃水甚浅,显然装的不是货物,而是火药。

  “把船头的灯笼换成红色。”林墨忽然下令,“老周,你带两艘船走北线,我跟九娘走南线。”苏九娘挑眉:“你要拿自己当诱饵?”林墨笑道:“倭国人想要的是官盐,而我们船上装的……”他敲了敲舱板,“是沈大小姐特制的‘毒盐’——掺了让火药受潮的芒硝。”

  南线的乌篷船果然上钩了。当倭国细作的船靠近时,林墨让人将几袋“官盐”抛入海中。盐袋入水即化,海水顿时泛起白色泡沫——这是芒硝遇水的反应。细作们以为截获了真货,纷纷下海打捞,却没注意到腌鱼船已悄悄转向,朝着沈家秘密盐仓的方向驶去。

  戌时初刻,腌鱼船抵达长江支流的芦苇荡。沈清欢早已带着伙计们等候在此,轮椅旁堆着码放整齐的空麻袋。当舱门打开,露出下层干燥的官盐时,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波美度十九点七,比预计的低零点三——老周,你在盐水舱加了淡水?”老周挠挠头:“姑爷说,留点破绽,让漕帮以为我们手艺不精。”

  林墨蹲下身,检查官盐的包装:“用鲅鱼鱼油浸过的棉纸裹三层,再封上漕帮的火漆印——就算倭国人截到,也会以为是漕帮的私盐。”他忽然注意到沈清欢的手帕上有片鱼鳞,正是今日查验时落下的,“清欢,你身子好些了?”

  沈清欢摇头:“无妨。”她指了指芦苇荡深处,“秘密盐仓的入口在水下三尺,用沈家的水纹暗号开启。这些官盐运进去后,明日就按计划,以‘东海神盐’的名义,在扬州、苏州、杭州三地同时开售。”

  子夜时分,当最后一袋官盐入库时,远处传来隐隐的犬吠——漕帮的追兵到了。林墨站在船头,看着火把映红的水面,忽然从怀中掏出半块刻着菊花纹的木牌——这是从倭国细作身上搜来的,与沈清欢手中的海防图残片严丝合缝。

  “九娘,劳烦你把这块木牌交给漕帮大当家。”林墨将木牌递给苏九娘,“就说沈家愿意与漕帮平分东海晒盐法,前提是——”他指了指盐仓方向,“他们得帮我们挡住倭国的火枪队。”

  苏九娘接过木牌,烟杆在掌心敲出漕帮密语:“你倒是会借势。不过漕帮内部早就分了派系,支持倭国的那批人,今晚怕是要栽在你手里。”她忽然笑了,烟锅里的火光照亮半边脸,“林姑爷,你这腌鱼妙计,倒是让我想起二十年前,我爹用运尸船走私瓷器的法子——都是把正经货藏在腥臭物底下。”

  沈清欢的轮椅突然转向,面向芦苇荡外的火光:“运尸船……苏大叔当年就是用这个法子,把沈家的瓷器送到泉州港。九娘,你可知道,那些瓷器夹层里,藏的是抗倭的军图?”苏九娘的烟杆猛地一颤,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她终于明白,为何沈清欢对漕帮的运尸船暗号如此熟悉。

  当第一缕阳光洒在芦苇尖时,三艘腌鱼船已消失在晨雾中。沈清欢翻开随身携带的账本,在“丙戌年四月”的条目下写道:“腌鱼载盐,借漕行舟。盐袋三重,鱼油封喉。倭犬难嗅,神盐易求。”她忽然抬头,看着正在指挥伙计们伪装船迹的林墨,笔尖在“神盐”二字上点了点——所谓神盐,不过是凡人在绝境中,用智慧与胆识熬出的生存之道。

  是日正午,扬州城的沈家盐铺前挤满了百姓。当伙计们拆开写着“东海神盐”的麻袋时,雪白的官盐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红——那是林墨让人掺的朱砂。阳光照射下,盐粒闪烁如霞,百姓们惊呼着“神盐显灵”,抢购声震天动地。而千里之外的临安城,盐商们看着手中滞销的官盐,气得摔了算盘——他们不知道,这场由腌鱼与海盐织就的大网,正悄然收拢,将所有的阴谋与算计,都困在了咸涩的浪潮之中。

  沈清欢的轮椅碾过盐铺后院,看着墙角堆着的鲅鱼鱼骨,忽然轻笑。林墨凑过来,闻到她袖中淡淡的艾草香:“笑什么?”沈清欢指了指鱼骨:“想起你在厨房调配药粉时,被辣椒呛得跳脚的样子——原来疯子也会怕辣?”林墨摸了摸鼻子:“我这叫‘辣中取盐’,就像你在毒汤里藏海防图——咱们啊,都是在刀尖上舔盐的人。”

  海风穿过街巷,带来隐隐的涛声。沈清欢望着天空中掠过的雁群,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清欢,沈家的盐船,永远不能在风暴中沉没。”如今,她看着林墨在盐堆中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与盐有关的战争,或许真的能在疯子与病秧子的联手之下,熬出一丝甜来——就像这海盐溶于水,看似消失不见,却早已让整片海洋,有了属于他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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