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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钱庄博弈

商海青云录 S青枫浦 3369 2025-05-04 10:10

  卯时的临安城还笼罩在薄雾中,“汇丰隆”钱庄的铜制招牌刚被伙计擦得锃亮,林墨的青布小轿就停在了门前。他掀开轿帘,袖中装着的盐引凭证压得袖口发沉——这是沈家最后二十张官盐运销凭证,此刻正被他用来做一场刀尖上的豪赌。

  “林姑爷,您不能进去!”钱庄掌柜王富贵堵在门口,胖脸上堆着比哭还难看的笑,“不是小的不给面子,实在是各钱庄得了信儿,说沈家的盐票……”

  “说沈家的盐票是废纸,怕砸在手里?”林墨打断他,将盐引拍在玄关的酸枝木桌上,“看好了,这是两淮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印,每张盐引可支盐五千斤。我拿它作抵押,借纹银一万两,月息三分——比黑市低一半。”

  王富贵的小眼睛在盐引上打转,指尖却悄悄摩挲着袖口的菊花纹——那是盐商们昨夜塞给他的暗号。他正要开口推诿,二楼突然传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响声,一个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匆匆下楼,附在他耳边低语:“掌柜,沈家的盐票在黑市已经跌到三折,扬州那边传来消息,盐铺每日出货千斤,波美度检测……”

  “波美度?”林墨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半块浸过盐水的丝帕,“是不是说沈家的盐含硝量过高,熬粥会泛苦?”他将丝帕按在王富贵手背上,水渍退去后,丝帕上赫然显出血字:“钱富海买通盐检吏”。

  王富贵脸色大变,这是倭国密信专用的显影术。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盐商们在密室议事时,钱富海确实拿出过类似的丝帕。林墨趁他愣神的功夫,从怀中掏出本账册,首页画着漕帮运尸船的暗号:“王掌柜,您放贷给盐商的银子,可都押在他们囤积的官盐上吧?若沈家的盐票跌穿,他们拿什么还贷?”

  钱庄后堂,沈清欢的轮椅静静停在屏风后。她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暗记,那是用《天工开物》的制盐术语写成的密语:“丙戌年五月,盐商囤盐八千担,质押于十三钱庄”。她忽然咳嗽,帕子上的血珠落在账本边缘,竟与“汇丰隆”的印章重叠,形成个类似盐晶的图案。

  “给你。”沈清欢将个小玉瓶递给贴身侍女,“去钱庄前堂,把这个滴在王富贵的茶里——是能让他腹泻的巴豆汁。”侍女领命而去,她又翻开另一本账册,上面记着林墨昨夜拟定的计划:“以盐引为饵,诱钱庄入局,再借期货市场做空盐票”。

  前堂里,王富贵突然捂着肚子惨叫。林墨趁机将盐引推到他面前:“掌柜若是难受,不如先签了抵押契约?您看这盐引的防伪标记——”他对着阳光举起凭证,纸纹间隐约可见“沈”字暗纹,“每道暗纹都是用盐卤浸泡过的,遇水即显,做不得假。”

  王富贵咬咬牙,终于在契约上按下手印。林墨收好契约,转身走向二楼的期货交易厅。这里人声鼎沸,盐商们正举着木牌抛售沈家盐票,喊价声此起彼伏:“三钱银子收一张!沈家马上就要断盐了!”

  “我出五钱。”林墨的声音不高,却让全场安静。他举起刚拿到的汇丰隆银票,“诸位难道不知,沈家刚从东海运来十船细盐?”说着,他向身旁的老周使眼色,老周立刻扛着袋盐冲上高台,“看好了,这就是东海神盐——”

  老周割开麻袋,雪白的细盐倾泻而下,在阳光中闪烁着点点红光。林墨抓起一把盐,任由细粒从指缝滑落:“各位可知道,波美度检测为何失灵?因为我们在盐中掺了……”他忽然凑近最近的盐商,低声道,“佛郎机人送的硝石粉——没错,就是做火药的那种。”

  盐商们面面相觑,有人惊叫道:“硝石有毒!”林墨却大笑:“错了,硝石入药能治积食,《本草纲目》里写得清楚。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有人故意在检测时多加一勺,波美度自然超标——比如钱老板您?”

  被点到名的钱富海手一抖,手中的抛售木牌“当啷”落地。林墨趁机举起汇丰隆的抵押契约:“现在,沈家有一万两银子做保证金,各位继续抛售盐票吧——我照单全收。”他忽然看向二楼角落,那里坐着个戴斗笠的人,正是漕帮大掌柜苏九娘,“九娘,劳烦您做个见证,沈家盐票三个月内,必涨回面值。”

  苏九娘的烟杆敲出三声短响,这是漕帮“开赌”的暗号。盐商们这才意识到,林墨根本不在乎盐票涨跌,他是要借钱庄的银子,在期货市场上做多,逼空所有做空的盐商。钱富海额头冷汗直冒,他终于明白,自己中了林墨的“反间计”——所谓硝石超标,不过是沈家故意泄露的假消息。

  “林姑爷好手段。”苏九娘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烟锅里的火光映着她袖中露出的漕帮密信,“你早就算准了,盐商们会借波美度造谣,所以提前在盐里掺了真硝石——既坐实谣言,又让他们查不出破绽。”

  林墨压低声音:“更妙的是,硝石遇水吸热,能让盐袋保持干燥。九娘,您安排在码头的人,可看到倭国细作劫走的‘毒盐’?”苏九娘点头:“他们打开麻袋时,怕是要被里面的芒硝粉呛死——那东西遇火就炸,比火药还烈。”

  期货厅的木牌开始逆转,越来越多的商人改买沈家盐票。林墨看着行情,忽然注意到钱富海悄悄往门口挪动。他向老周使了个眼色,老周立刻带着伙计拦住去路:“钱老板,您抛售的五千张盐票还没交割呢。”

  钱富海强作镇定:“我……我有急事。”林墨却从袖中取出叠纸:“巧了,我这儿有扬州盐运司的公文,说您去年私扣了三成官盐——”他故意提高声音,“各位,钱老板囤的官盐,怕是早就换成了倭国的私盐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钱富海脸色铁青,突然掏出把短刀刺向林墨。千钧一发之际,沈清欢的轮椅从后堂冲出,袖中射出的弩箭擦着钱富海的手腕飞过,钉在廊柱上,箭尾系着张纸条:“盐商囤盐账册,已送顺天府。”

  钱富海瘫倒在地,林墨捡起他掉落的玉佩,只见背面刻着朵菊花——果然与倭国细作的标记相同。他冷笑一声,将玉佩抛给苏九娘:“九娘,劳烦把这个交给官府,就说沈家查获了倭国奸细。”

  酉时,沈家后院的地窖里,林墨和沈清欢核对完当日的期货账单。三万两银子的保证金,在盐票回升后,已滚成了十万两。沈清欢指着账本上的“汇丰隆抵押”条目:“王富贵吃了巴豆,怕是要拉上三天——他不会知道,我们根本没在盐里掺硝石。”

  林墨挑眉:“我知道,您只是在检测报告上动了手脚。”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个小瓶,“这是从钱富海身上搜出的药粉,能让波美度检测仪失灵——倭国细作的玩意儿,正好拿来反制他们。”

  沈清欢忽然咳嗽,林墨连忙扶住她。她看着地窖里码放整齐的官盐,忽然轻笑:“你用腌鱼船运盐,借钱庄的银子炒期货,又拿倭国的药粉做局——这三步棋,步步都在赌。”

  “不赌哪来的生机?”林墨替她拢了拢披风,“您不也在赌?赌我能识破盐商的阴谋,赌漕帮会倒向我们,赌……”他忽然凑近,看着她眼中倒映的烛火,“赌我们能在这盐与火的局中,杀出条血路。”

  沈清欢别过脸,耳尖微微发红:“少油嘴滑舌。明日还要去苏州府开盐铺,你准备怎么应付当地的盐枭?”林墨拍拍胸脯:“用您改良的盐票防伪术——每一张都用您的血墨盖印,他们总不能仿冒您的咳血吧?”

  轮椅的齿轮在石板上碾出细响,沈清欢忽然从袖中取出半幅海防图,图上用盐晶画着个笑脸:“这是用东海神盐画的,遇潮会化——就像我们的敌人,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溃。”

  是夜,汇丰隆钱庄的密室里,王富贵看着手中的沈家盐票,忽然发现票面上的“沈”字暗纹,竟与沈清欢轮椅上的雕花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林墨抵押的盐引上,官印的朱砂里掺着极细的盐粒——那是只有制盐世家才懂的防伪手段。

  而千里之外的海面上,倭国细作打开劫来的“毒盐”麻袋,却发现里面装的是晒干的鲅鱼鱼骨,骨缝间塞着张纸条,用佛郎机文写着:“盐战如熬盐,火越烈,盐越纯。”细作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沈家的警告,还是下一场风暴的开始。

  沈府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林墨趴在账本上打盹,沈清欢则在轮椅上绘制新的盐票防伪图。她笔尖一顿,忽然在图角画了个小疯子——戴着斗笠,袖中飞出盐粒,追着个病秧子轮椅跑。墨色未干,她便用盐粒洒在画上,看着字迹逐渐模糊,忽然轻笑出声。

  这一笑,惊飞了窗台上的鹞鹰。那鹞鹰爪子上系着漕帮的密信,正朝着沈家秘密盐仓的方向飞去。而在盐仓深处,三万担官盐正在海盐的气息中沉睡,等待着下一次化作利刃,刺向敌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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