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法庭交锋的意外变数
法槌落下的脆响惊得旁听席上的纸页沙沙翻动。
顾择抬眼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三点零五分——比预定时间晚了五分钟,足够让他把西装内袋里的证物清单再摸出三道折痕。
“传本案主办警官王正明出庭。”
王警官的警服肩章擦得锃亮,步幅却比往日小了两寸。
顾择注意到他右手食指关节微微发颤——这是老刑警翻查监控录像时按快进键按多了的后遗症。
三个月前在交警队办公室,王警官拍着他肩膀说“小赵这案子铁证如山”时,这根手指还重重戳过现场照片上的刹车痕迹。
“王警官,根据您提交的《道路交通事故现场勘查报告》,案发时肇事车辆的刹车痕迹长度为十二米。”顾择翻开案卷,钢笔尖停在“制动距离”一栏,“但根据《机动车运行安全技术条件》,以涉事车辆当时六十公里的时速,紧急制动距离应在十七米以上。这五米的差距,您如何解释?”
旁听席传来抽气声。
赵阳原本搭在椅背上的腿顿了顿,钢笔“咔嗒”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顾择瞥见他后颈冒起的薄汗——这纨绔子弟终于有了点紧张的模样。
王警官喉结动了动:“可能是路面湿滑......”
“当日气象记录显示,案发时段空气湿度42%,地面干燥。”顾择举起一份打印纸,“另外,死者张建国的尸检报告显示,其血液中含有过量艾司唑仑成分。这种镇静剂会导致反应速度下降30%以上——也就是说,就算他真的突然横穿马路,也极可能因药物影响无法及时避让。”
“反对!”周律师霍然站起,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淬了冰,“辩方将死者自身药物问题与交通事故混为一谈,属于逻辑谬误。”他转向法官,“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行人违规横穿马路引发事故,机动车方无过错时仍需承担不超过百分之十的赔偿责任,但本案中……”
“但本案中,”顾择截断他的话,声音陡然沉了三度,“涉事车辆的行车记录仪数据被人为删除了关键十分钟。而根据交通队调取的路口监控,赵阳在案发前十五分钟曾在离现场三百米的便利店停留——”他调出便利店监控截图,“监控显示,他当时与一名穿黑色外套的男子有过短暂交谈。”
周律师的手指在桌面敲出急促的鼓点。
顾择看着他耳尖泛起的红,知道自己触到了对方的痛处——这是他昨夜在林听夏的解剖室里,用她姐姐留下的旧电脑恢复的模糊影像。
电脑屏幕蓝光映着林听夏苍白的脸,她说“姐姐的硬盘加密算法和医院档案系统同源”时,顾择的心脏突然抽痛,眼前闪过一片刺目的白,像极了弟弟坠楼那天的阳光。
“肃静!”法官敲了敲法槌,“辩方继续。”
顾择正要乘胜追击,周律师却突然翻开一个烫金文件夹:“法官大人,我方申请提交新证据。”他抽出一张带指印的纸,“这是案发时的目击者李建国的证词。李师傅是案发路段旁‘好再来’便利店的店员,他证明死者张建国当时是从绿化带中突然窜出,赵阳先生已采取紧急避让措施。”
法庭里霎时响起嗡嗡的议论。
顾择的心跳骤然加快,移植的心脏在胸腔里撞出不规律的节奏——这是记忆要涌上来的前兆。
他死死攥住桌角,盯着证人席上那个穿灰布夹克的男人:李建国的右手小指歪向内侧,像是旧骨折没接好,和三个月前在交警队见过的某个监控画面里的手重叠在一起。
“李师傅,”顾择走到证人席前,“您说案发时是晚上七点十分?”
“是。”李建国搓了搓手。
“当天日落时间是六点五十八分,七点十分天已经擦黑。”顾择举起一张现场照片,“便利店门口的路灯坏了两周,您当时站在哪个位置目击的?”
“就......就站在店门口。”
“店门口有个两米高的广告牌,”顾择指向照片,“广告牌侧面贴着‘啤酒买二送一’的海报,挡住了朝向案发路段的视线。您确定能透过海报看到三十米外的绿化带?”
李建国的喉结上下滚动:“我……我当时出来倒垃圾,走到广告牌后面了。”
“倒垃圾的时间通常是晚上七点?”顾择翻开便利店的员工排班表,“根据您的考勤记录,您当天的下班时间是八点,而便利店的垃圾清运时间是每晚九点。”他突然提高声音,“更关键的是——”他调出便利店的内部监控,“当天七点零五分至七点十五分,您根本没离开过收银台!”
李建国的脸瞬间煞白。
周律师猛地站起来,公文包“啪”地砸在地上,文件散了一地。
顾择弯腰帮他捡时,瞥见最上面一份文件的抬头——“苏金鼎律师事务所“。
就在这时,法庭外突然传来骚动。
几个举着“还我公道“标语的人撞开法警,其中一个女人突然冲上来要抓赵阳的衣领:“你撞死我儿子,还想用钱买命!”法警扑过去拉扯时,她的指甲划破了顾择的手背。
鲜血渗出来的瞬间,顾择的心脏剧烈抽搐,眼前闪过一段破碎的画面:白大褂、金属碰撞声、还有林听夏红绳上那颗沾血的珠子。
“休庭三十分钟!”法官的声音被喧闹声淹没。
顾择扯下袖扣缠住伤口,抬头正看见林听夏挤在人群里,她手里攥着个证物袋——是之前断成两截的红绳。
“去解剖室。”她的口型清晰。
顾择点头时,注意到她耳后有一道新的抓痕,像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划的。
法庭外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顾择摸出手机,有条未读短信:【地下三层B3-17,监控已失效。】发件人是乱码。
他把手机揣回口袋时,碰到了林听夏塞进来的东西——是半枚钥匙,金属表面刻着模糊的“B3-17“。
解剖室的福尔马林味混着顾择伤口的血锈味,在鼻腔里绞成一团。
林听夏翻出姐姐的笔记,泛黄的纸页上有一行用血写的字:“他们在找心脏。”顾择的心跳突然快得离谱,仿佛要把那半枚钥匙从口袋里撞出来。
窗外,晚霞把玻璃染成血红色。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像是某种倒计时的钟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