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黄泉路引
铜哨子刺破指尖的瞬间,血珠在泛黄的日记封面上洇出诡异图案。林夏望着病床上昏迷的张九龄,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映着他脖颈处蔓延的青铜纹路——那些符咒般的刺青正缓慢爬向太阳穴,像条吐信的毒蛇。
“患者血液里检出未知寄生虫,虫卵呈青铜色。“护士递来的检测报告上画着环形虫体,与林夏胎记的纹路完全一致。她摩挲着从废墟找到的铜哨,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出“1943“的阴刻数字。
怀表碎片在午夜开始共鸣,林夏鬼使神差地将铜哨凑近耳畔。尖锐的哨音穿透鼓膜,病房的日光灯管接连炸裂。在闪烁的应急照明中,她看见张九龄胸口纹着的青铜棺正在渗血,棺盖缓缓移开,露出半张腐烂的婴儿脸。
“带上赶尸鞭......“张九龄突然睁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去老宅井边......子时......“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此时响起,林夏转头看向窗外,却见整座医院被槐树林包围。树根刺破水泥地面,枝条间垂挂着成串的青铜铃铛。她再回头时,病床已空无一人,只剩心电监护仪屏幕上跳动着血红的“子时三刻“。
铜哨在掌心发烫,林夏冲进雨夜时才发现落下的不是雨水。暗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味,在柏油路上汇成蜿蜒的血溪。怀表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凑出残缺的罗盘,指针直指黄泉镇方向。
老宅的雕花铁门在血雨中融化,露出青铜铸造的门框。林夏踏过门槛的刹那,井口突然喷出冲天血柱。108只乌鸦衔着符纸盘旋成阵,在月下拼出苗疆咒文。她握紧赶尸鞭走近井沿,水面倒映的却不是自己——穿中山装的男人正在井底仰头微笑,后脑的窟窿里爬出青铜色的蛊虫。
“乖孙,该还债了。“男人的声音与记忆中的曾祖父照片重叠。林夏挥鞭抽向井水,鞭梢铜铃震碎幻象,露出井壁上的暗门。生锈的锁孔与铜哨完美契合,转动时带起的阴风刮落了她耳后的碎发。
暗门后是倾斜向下的石阶,每级台阶都刻着扭曲的镇魂咒。林夏的胎记开始蠕动,皮肤下凸起虫形纹路。在踏入最后一级台阶时,铜哨突然发出厉鬼哭嚎般的声响,石壁两侧的尸油灯次第燃起。
长廊尽头是座青铜祭坛,坛上供着七盏人皮灯笼。林夏翻开母亲的日记,泛香味的纸页间掉出张泛黄的照片——产房里的自己浑身爬满蛊虫,接生婆的右手分明是森森白骨。
“你终于来了。“
沙哑的女声惊得林夏倒退两步。祭坛阴影里走出个穿月白旗袍的身影,珍珠耳坠在腐烂的耳垂下摇晃。女人脖颈的勒痕裂开,钻出条双头蛊虫:“我等这具肉身,等了七十七年。“
怀表碎片突然刺入林夏手腕,剧痛中浮现出记忆碎片:满月夜的祖宅,曾祖母将琥珀蛊虫按进女婴心口;母亲跪在青铜门前泣血,用剪刀剜出胸口的蛊王;张九龄的祖父在暴雨夜抬来七具缠着符咒的棺材......
“你以为毁掉青铜树就破了局?“女人抬手掀起头盖骨,腐肉间嵌着半块龙凤玉佩,“这驿站吃的是林家人的魂,养的是黄泉路。每代献祭两人,才能镇住百鬼夜行。“
祭坛突然震动,七盏人皮灯笼飘向半空。灯笼表面浮现出七张人脸,最新那张正是张九龄。林夏的赶尸鞭不受控制地缠向祭坛,铜铃震出摄魂的韵律。胎记处的皮肤突然裂开,青铜蛊虫探出半截身子。
“看看真正的镇物吧。“女人挥袖拂过祭坛,青铜表面浮现出地下暗河。数以千计的青铜棺在血水中沉浮,每具棺材都延伸出铁链,锁着河底巨大的黑影。那东西缓缓抬头,林夏的视网膜几乎被灼伤——黑影的脸与她分毫不差,眉心嵌着琥珀蛊虫。
暗河水位开始上涨,女人腐烂的手指划过林夏脸颊:“多完美的容器......“话音未落,铜钱剑破空而至,将女人钉在祭坛上。张九龄的道袍浸满血污,胸口青铜棺纹已蔓延至左脸:“快把蛊虫引回暗河!“
林夏扯开衣领,用赶尸鞭的倒刺划破胎记。青铜蛊虫发出婴儿啼哭,暗河中的黑影随之咆哮。当她把蛊虫按向祭坛时,整条黄泉路剧烈震颤,血水倒灌进密室。
女人在血浪中狂笑:“你中了情蛊,每动用一次镇魂术,就是在喂食黄泉路的恶灵!“她的身体融化成尸虫,汇聚成林婉容年轻时的模样,“别忘了,你母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张九龄的铜钱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林夏,道士的右眼变成浑浊的琥珀色:“时辰到了,守夜人该换岗了。“他撕开道袍,心口的青铜棺纹里爬出上百只尸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林家人的生辰八字。
林夏在尸虫包围中摸到母亲的日记,封底夹层突然弹出血玉簪。簪尖刺入祭坛的瞬间,暗河下的黑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青铜蛊虫挣脱她的掌心,扑向张九龄眉心的琥珀。
“不——!“道士的惨叫随着黑影的崩解戛然而止。血玉簪迸发出青光,在祭坛上刻出完整的苗疆镇魂咒。当最后一道笔画完成时,林夏看见母亲虚影从簪中浮现,将青铜蛊虫按回她淌血的胎记。
暗河水位急速下降,青铜棺群沉入地脉深处。林夏跪在血泊中,看着张九龄的尸身被尸虫吞噬。铜哨子突然飞向祭坛缺口,在漩涡中化作钥匙形状的光斑。
晨曦穿透井口时,林夏在祭坛底部发现铭文:“双生镇魂,阴阳同祭。“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终于明白检测报告上的环形虫体意味着什么——情蛊苏醒那夜,新的容器已在血脉中孕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