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义定四野
董卓被孙坚打败,退回到了黾池。孙坚进入洛阳。
残阳如血,将洛阳城的断壁残垣染成一片暗红。
孙坚翻身下马,战靴踏在焦黑的瓦砾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弯腰拾起半块烧焦的竹简,上面“熹平”二字在余晖中若隐若现——这是先帝年号。
洛阳城时正值黄昏,残阳如血浸染着焦黑的城墙。
昔日十二门阙仅剩断壁残垣,永和里三百官邸尽成瓦砾,太学门前的熹平石经被推倒充作马槽。
最触目惊心的是南宫崇德殿前,三公九卿的朝服被制成招魂幡,在晚风中飘荡如群鬼乱舞。
孙坚望着眼前景象,喉咙发紧。
曾经巍峨的朱雀门只剩半扇铜钉斑驳的门扉,门楼上插着几支断裂的雉尾旌旗。
护城河早已干涸,河床上散落着折断的长矛与破碎的甲胄,几只乌鸦正在啄食某具焦尸的手指。
“报——”
一骑探马踏着瓦砾疾驰而来,马鞍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西凉军残部已退至黾池,沿途焚毁粮仓十二座!”
“将军,东市发现百余具焦尸。”程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孙坚握紧古锭刀,刀柄上的缠绳深深勒进掌心。
他记得去岁随朱儁将军入京时,东市的胡商捧着波斯琉璃盏沿街叫卖,太学生们的纶巾在春风里翻飞。
如今穿过瓦砾堆,竟看见一具幼童尸骸蜷缩在倒塌的梁柱下,小手还攥着半块黍饼。
黄盖带人清理废墟时,在司徒府遗址挖出三箱竹简。
这些记载着光武中兴的典籍,半数已被火舌舔成焦黑。
韩当率部搜寻皇陵,回报说历代帝王陵寝皆遭盗掘,汉高祖斩白蛇剑不知所踪。
最令孙坚痛心的是在太学遗址,他亲手从灰烬中捧出半部《诗经》,“关关雎鸠”四字在烟熏中若隐若现。
《江表传》曰:“旧京空虚,数百里中无烟火。坚前,入城,惆怅流涕。”
“传令全军,即刻打扫汉室宗庙。”孙坚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城墙上盘旋的寒鸦被惊起一片。
“程德谋,你带五百精兵去北邙山,看看皇陵...”
话未说完,这个在战场上身中三箭都不曾皱眉的江东猛虎,突然抬手捂住眼睛。
竟朝着汉家皇陵的方向伏地痛哭。
程普等人从未见过主帅如此失态,韩当默默递上水囊,皮囊表面凝结的水珠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们都记得几年前随朱儁将军讨伐黄巾时,曾在洛阳郊外遥望过先帝谒陵的仪仗。
那时御道两侧的梧桐树亭亭如盖,金吾卫的铠甲在秋阳下灿若星河。
次日黎明,孙坚亲率三千将士清扫汉室宗庙。
当他们推开南郊明堂的朱漆大门时,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董卓部将在此圈养战马月余,孝元皇帝神主牌被削成马槽,高皇帝刘邦的冕旒成了拴马索。
最令人发指的是,宗庙后殿竟堆满被腰斩的守陵宦官,他们的下半身被西凉军烹煮为食。
“取清水三百斛,备玄纁五色帛!”孙坚的军令响彻废墟。
将士们以战袍为巾,擦拭着沾满秽物的神主;工匠连夜修复被毁的笾豆礼器;来自吴郡的老兵们采来邙山松柏,在废墟间重立起汉家旌旗。
当宗庙正殿终于重现威仪时,孙坚突然解甲卸胄,披发跣足,向着长安方向三跪九叩。
修复皇陵的工程进行到第七日,一队士兵在南宫残垣间发现异状。
甄官井畔的青铜辘轳竟无锈迹,井口石栏上的螭龙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更蹊跷的是,方圆百步内寸草不生,连最顽强的蒿草都不敢接近井沿。
夜色降临时,城南突然传来骚动。
孙策提着银枪匆匆赶来,少年人的铠甲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父亲,甄官井那边...”
孙坚赶到时,只见数百将士围着一口古井指指点点。
“此乃大凶之兆啊!”随军术士抖如筛糠,“昔年王莽篡汉,未央宫前井中亦有赤气冲天...”
“妖言惑众!”
孙坚突然暴喝,惊得术士跌坐在地。
他解下虎纹大氅抛给亲兵,露出内里朱红色的战袍:“取绳索来!本将军要亲自下井!”
“主公不可!”
程普、黄盖等老将齐齐跪倒,铠甲与地面相撞发出铿锵之声。
孙策更是死死拽住父亲的手臂,少年人的掌心全是冷汗。
于是孙坚只好命令士兵进入打捞。
当第七桶污水提出时,麻绳突然绷紧,辘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八名壮汉喊着号子拖拽,终于拉上一只鎏金铜匣,匣身密布蟠螭纹,锁孔处嵌着错金银的司南佩。
《吴书》曰:“坚入洛,扫除汉宗庙,祠以大牢。坚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莫有敢汲。
坚令人入井,探得汉传国玺: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方圜四寸,上纽交五龙,上一角缺。初,黄门张让等作乱,劫天子出奔;左右分散,掌玺者以投井中。”
孙坚屏退左右,亲自用佩刀撬开铜锁。以麈尾拂去铜匣积尘,露出篆刻的“受命于天”四字。
程普捧着玉玺的手不住颤抖,借着火把细看:
螭虎纽上的五条玉龙交缠盘绕,西北角金镶补缺,篆文“既寿永昌”在冬日斜照下流转着血色的光晕。
“这是...”老将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想起年轻时在太学听经,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博士曾神秘地说过:
“和氏璧所琢传国玺,王莽逼宫时被孝元皇后掷地,崩其一角。”
夕阳将孙坚的身影拉长在废墟之上,他凝视着玉玺沉吟良久。
东南方传来乌鸦的啼叫,程普注意到主公握着玉玺的指节已然发白。
暮色中,传令兵飞马来报:董卓在黾池收拢残部,李傕、郭汜的西凉骑兵正在渑池集结。
孙坚将玉玺收入贴身的犀皮甲,翻身上马时,披风扬起一片雪尘。
撤离洛阳前夜,孙坚独自登上邙山。北望黄河如带,西眺函谷险关,脚下的皇陵群在月光下宛如沉睡的巨龙。
之后,孙坚引领大军还住鲁阳。
中原大地,正经历着自黄巾之乱以来最剧烈的权力重组。
在这场以“讨董”为名的政治博弈中,各路诸侯的野心与权谋逐渐浮出水面。
当孙坚的旌旗插上雒阳城头时,这场看似团结的军事联盟早已名存实亡。
孙坚打进雒阳的时候,所谓的讨伐董卓联军早已作鸟兽散。
孙坚和袁术还在和董卓交战,人品败坏的袁绍竟背弃盟约,把手伸到了袁术和孙坚的豫州地盘。
豫州地处中原腹地,辖境包含今河南东南部及安徽北部,境内颍川、汝南等郡皆是人才荟萃之地。
这里不仅是连接关东与江淮的战略要冲,更因肥沃的土地和密集的人口成为重要的财税来源。
袁绍趁机开始搅和,表曹操的部将周喁(丹阳太守周昕之弟,给曹操输送丹阳兵那位)做豫州刺史,率军偷袭孙坚豫州大本营阳城(登封东南),断了孙坚的后方供应。
《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二》记载:
“是时关东州、郡务相兼并以自强大,袁绍、袁术亦自离贰。术遣孙坚击董卓未返,绍以会稽周喁为豫州刺史,袭夺坚阳城。”
那么阳城所在何地?
它位于豫州颍川郡最北端,是豫州距离雒阳最近的一座城,而且这座城一定是孙坚攻打雒阳的大本营和重要的战略据点。
被断了后路的孙坚在军营里气得破口大骂。
虽然袁绍占领阳城的具体时间,也有可能是在董卓撤离雒阳之后,但关东军内讧,董卓肯定早有耳闻。
而且袁绍和袁术对豫州归属问题也早有分歧,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互相攻伐。
孙坚做刺史是袁术任命的,周喁做刺史是袁绍任命的,第三个是董卓的朝廷任命的。
袁术和孙坚此时已经气疯了。先有刘表占据荆州,后有袁绍偷袭豫州。
袁术、孙坚只得被迫和袁绍开战。孙坚率领荆、豫部队调头回豫州攻击袁绍,袁氏兄弟公开决裂。
而袁术也只得先把刘表窃取荆州的事情暂时冷处理,只待干掉袁绍的势力以后,再找刘表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