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气死我啦！”白夏一大早小学生一样地扯着书包气呼呼地坐下，“丧心病狂！人神共愤！惨绝人寰！”

　　“你也就语文不错。”朱鑫雨捧着语文书头也没抬。这一个多礼拜的相处，他算是发现了，这姑娘就是传说中的动若癫痫，静若面瘫。吵起来今天见到一只大蚂蚁也能说半天。“怎么，大蚂蚁把你咬了？”

　　“今早校门口那些早点摊一个也没开！我吃什么？我喝什么？不吃早饭会生病的……人是铁饭是钢，我会饿死的！可怜我年纪轻轻，又是堂堂社会主义接班人，竟然连早饭都吃不上！气死我了！”

　　朱鑫雨扭头看她：“呦，没想到你还深藏不露啊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这还有一个面包一盒牛奶……”

　　白夏两眼放光，感觉今天的朱鑫雨格外的肤白貌美，就见他笑眯眯道：“给你吃？”

　　“好！”白夏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

　　“好你个头！我还龙的传人呢！”朱鑫雨惬意地喝了一口牛奶，见白夏一副可怜样，又让他想起了茄子，“你傻呀？不是还有小卖部？”

　　白夏把头埋桌上，不理他了。她的校服上一股好闻的洗衣皂味道，朱鑫雨戳了戳她软软的头发，感觉脸突然有点红。他等了半天白夏也没露出脑袋，于是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发现的无措道：“怎么了？”

　　白夏转过来，露出半边小脑袋，“我在你眼里还有智商吗？”

　　她上次数学课把不小心尺子掰断，自己傻笑了一节课……朱鑫雨犹豫了一会儿，禁不住她水汪汪的眼睛这样看，昧着良心道：“……有。”

　　“既然有，那我来的时候，当然顺路看过小卖部了呀！小卖部也没开门！你才傻！”

　　朱鑫雨掏了掏耳朵，感觉虽然没有听过，但这威力和河东狮吼大约是差不了多少的。白夏还在气鼓鼓地瞪他，脸颊上一圈趴桌子上印出来的红印。周围的同学都哈哈大笑，起哄讨论着谁更傻。朱鑫雨突然生出一种“这就是红尘”的复杂感觉，还没抓住那点感慨的小尾巴，白夏就眼疾手快地抓走了他的面包。

　　“一人一半。”白夏研究半天从哪里下手，朱鑫雨只好哭笑不得地从她手里拿回来，分成两半，把多的给了白夏。

　　白夏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扭捏道：“多的你吃……”

　　朱鑫雨作势要拿多的那块，白夏急忙一口咬下去，鼓着腮帮子像一只小松鼠，“谢谢你，嘿嘿嘿。”

　　白夏奇怪地看着朱鑫雨突然转过了头，耳朵好像还有点红，心想难道是自己刚才喊的？她有点过意不去地想，那明天给他带早饭好啦。

　　那时候阳光明媚书声朗朗，明天就像老师永远拖堂一样稀松平常。

　　四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白夏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写钢笔字，一抬头就见朱鑫雨笑得眉眼含春，吓得抖了抖，搓掉身上的鸡皮疙瘩，“怎么啦？笑得这么……一言难尽。”

　　朱鑫雨放平时就炸毛了，今天居然意外的和蔼可亲，笑道：“你喜欢这首诗？”

　　他背后是郁郁葱葱的青松，衬得他很有点芝兰玉树谦谦君子的意思，今天又不凑巧地天气格外好，白夏就在他嘴角的弧度里被闪了眼睛。她恍然想起之前朱鑫雨不常笑，所以她才觉得他高冷……现在他隔三差五这样笑一笑，她才发觉，这人仿佛不是普通好看……

　　朱鑫雨见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加深了笑，“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白夏心一慌，手一抖，钢笔水就完美地画了一个弧线，精准地落到了朱鑫雨身上。空气凝滞了一秒后，白夏赶紧扯了卫生纸去乱擦一气，起到了让衣服脏得更加均匀的效果。

　　白夏颤巍巍地抬头，她真的觉得从朱鑫雨头上看到了一排黑线。

　　“没关系。”片刻的安静后，朱鑫雨不但没有生气，好像还有点……开心？白夏看得心惊肉跳，见他皮笑肉不笑地脱下校服外套，往自己怀里一塞，温柔道：“你弄脏了，你洗干净就好了。”

　　白夏目瞪口呆，一时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满脑子“震惊！油腻大叔竟让花季少女干这种事”的血红标题，怒道：“你无耻！你猥琐！你……你你你生是猥琐的人死是猥琐的鬼，猥琐到底啦！”

　　“你天天抱着你那偶像的照片流口水，也不知道谁猥琐？你猥琐。”朱鑫雨好整以暇地回击。

　　天天看这两个活宝热闹的前桌突然齐刷刷一脸奸笑：“两位，敢不敢再来一遍？”

　　“有什么不敢？朱鑫雨……你生是猥琐的人……唔……干嘛捂我嘴！”白夏张牙舞爪地要打朱鑫雨，这才看见朱鑫雨一脸尴尬，红得跟番茄似的。

　　上课铃及时响起，朱鑫雨不自在地收回手轻轻拢成了拳，软软的触感还停留在手上挥之不去。他回想着刚才的对话，还听见前桌两人小声讨论：“班长以前不是对谁都冷冰冰的吗？这段时间和白夏能笑死我……看来，嘿嘿嘿……”

　　他们以意味深长的“嘿嘿嘿”结束了讨论，却让朱鑫雨感觉整个人都要烧着了。偷偷用余光瞥了眼白夏，白夏的神经大概粗得可以媲美巴黎的下水管，完全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还在和脏兮兮的校服大眼瞪小眼。

　　朱鑫雨叹了口气，见她皱着小脸很苦恼的样子，心里一动，写了张纸条推给她：“好啦，我还有一件校服，这件你慢慢洗，什么时候洗好了什么时候还给我。”

　　白夏瞪了他一眼，捂着纸条神秘兮兮地写了半天，画了个愤怒的表情，力道简直穿透纸背：“好啊，我就不洗，你这辈子都别想要了！归我了！”

　　朱鑫雨摇头笑了笑，提笔写：“反正咱们天天见面，我见你一次催你一次，不信你好意思不还给我。”

　　“就好意思！略略略！”

　　朱鑫雨看着最后一串愤怒的小猪简直要笑出声来……这姑娘，不是骂自己是小猪吗？太傻了。朱鑫雨把纸条小心地夹进书里，笑着看她，以后还是要让她少看海绵宝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