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
微风轻赶着一股豆浆油条的香气,缓缓扑鼻而来,瞬间让人饥饿感涌涌,口水直流。
但凡早起的人,此刻也许正是进餐之时,能来一碗豆浆,几根油条,那又是多么幸福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来了一位卖油条豆浆的老人,热腾腾的豆浆油条香气四溢,甚是诱人。
看见夜魂,叶姨会心一笑,但她更想见的,是刚刚与她对话的人,此刻,他却又不知在哪里?
为什么他说了几句话,又不出来了?
她心里嘀咕着。
而霍少东的口水也快要被馋的掉了下来,肚子不知觉的咕噜一响,忍不住就想吃,可是还没迈出去两步,却被一旁的莫情拉住。
他转过头,迷惑不解的看着莫情。
莫情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不要,表情严肃认真。
他这才有一种焕然大悟的样子,口中喃喃道:“这老人家怎么回事,摊都摆到这里来了?”
心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老人家是有毛病吧?
对他来说,最近遇到的离奇事件不少,这豆浆油条的,或许也是离奇的一部分。
眼前这个老头,说不定也很离奇。
因为此人来的稍无声息,神不知鬼不觉的。
就算他们一时大意,疏忽了,这么大一个摊,一个人,多少会有点动静。
而他就这么出现了。
就算这里是一条官道,赶路的人多,且多由此经过。
就算他卖的是早点,他来的也未免有点早?
就算这些都不是理由,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一个离奇的人。
只有离奇的人,才会做离奇的事。
紧接着眼前一幕,让霍少东更感离奇。
因为他已经发现夜魂盘子里的油条数量有问题,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在他开始迷惑的时候,有个声音让他心里忽然发怵。
远山夜雾里,骤然传出几声猛兽的嚎叫,声音渐渐由远及近,让人闻之胆怯。
很快,夜雾里,十来只诡异的小光点忽隐忽现。
原来是五头肌肉结实的虎煞在夜色中行走,眼眸闪烁的光影,它们前前后后正呲牙咧嘴地慢慢浮现,慢慢靠近。
“地府虎煞。”霍少东一声尖叫。
经过一段时间的作恶,大部分来自地府的虎煞,基本已经完成了蜕变,再也不是那种极度丑陋恐怖的骷髅架子,而是看起来更加结实凶猛,有血有肉的。
但因为它们身上没有长毛,光秃秃的惨白的皮肤,依然让人毛骨悚然,不敢直视。
看见虎煞,霍少东仿佛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跳了起来,又连声叫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叶姨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你想起什么了?”
霍少东指着李伯,又惊又喜的说道:“是他,就是他!”
她愣住了,茫然的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李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莫情也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霍少东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了?”叶姨惊讶问道:“想起什么了?”
霍少东却越来越激动,满脸涨的通红,跺着脚说道:“我就说,怎么一直看着眼熟……”说着,又指了指慢慢逼近的虎煞,手有些微抖,说道:“是它们,是它们让我想起来的。”
他这是高兴,还是失望,又或者是惊恐?没人知道。
此刻他复杂的心情,已经难以表述。
只见他瞪着眼珠子,又指着李伯,一字字说道:“你就是指使人绑架我,逼我摔落悬崖,要我死的那个人。”声音坚定有力地接道:“没错,就是你。”
他眼眶忽然湿润起来,激动的说道:“就算我爹对不起你,你也偷走了碧玉碗作为报复,也不该再叫人拿我性命,又杀我娘。”
他苦笑着,望着遥远的夜空,说道:“老天有眼,摔我不死,今日必将让你再死一次,为我自己和我爹娘报仇。”
空气忽然间静止了,凝固了,连山也静了,河水也停止流动了,静得只听到霍少东急促的呼吸声,和他靴底与土地的摩擦声……
眼见杀害自己和家人的仇人,近在咫尺,谁不激动?谁不冲动?
属于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霍少东,竟然还能保持这份冷静,已是极为少见的人了。
原来霍少东当日的失踪跟李伯有关,但是当时掳走霍少东的是阴王。
当日霍夫人被杀,怎么也扯上李伯?
据当时霍家家丁说,是一个姓连的人高佣买通福春,阿民二人谋杀了霍夫人,这个人很大可能是连歌。
现在阿民已死,福春失踪。
连歌是阴王的人。
李伯跟阴王究竟是哪种关系?
叶姨心头一震,心想:“难道李伯是阴王背后的那个人?”
“你这年轻人好没记性。唉!一个连自己的仇人都记不住的人,成不了什么大器。”李伯叹道,说话间,还瞪了霍少东一眼,眼神变得锐利如刀般。
如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霍少东与他四眼相对时,却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吓的退了两步。
高手过招,有时候比的就是气势,这在气势上,霍少东已经输了一截。
“你说什么?我……我……只是……只是……”他一急,竟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李伯锐利的眼神,随着慢慢转过头,又变柔和了。
而此时的霍少东,仇恨的种子早已经发芽,恐惧只是暂时,毕竟艺高人胆大,自侍武功了得,没什么好怕,恨不得马上就上去杀了这个老人。
霍少东还是入世未深,还是会紧张,但是很快便能调整回来,就在心情稍微平静之际,他已经出手了……
二枚夺命暗器,箭一般,就在他仇念间,已经出其不意,一前一后,“嗖嗖”地穿过灰蒙蒙的夜色,随着光影流动,破空飞向李伯。
李伯一动不动,是完全不觉,还是根本就没有想要躲闪的意思?
也许他根本就不需要躲,因为他知道,区区几枚暗器是伤不了他的。
霍少东顾不了那么多,也没想那么多,能手刃仇人,那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
所谓暗器,要的就是这种出其不意,神不知而鬼不觉。
可是他忘了。
他忘记李伯已经是一个死人。
一个真实的死人。
一个死人,或许可以死两次,但普通的阳间武器基本杀不了。
就算是霍少东的暗器,有毒的暗器。
魂灵,也许是一个可以触摸的物体,但它更多就是一个假体,一个能千变万化的假体。
也是一个人心里的影子,可以产生足够恐惧的影子。
只见二枚暗器果然穿过李伯的身体,然后直接飞了出去,掉落在未知的黑暗处。
连利刃入肉的嗞嗞声都不曾有。
霍少东一怔,正想发出第三枚暗器的时候,叶姨忽然叹道:“你别傻了,你杀不了他的。”
第三枚暗器还在他的手里,他大吃一惊,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
“李伯已经是一个死人,一个在阳界的魂灵,哪是你一两件普通的器物能杀得了的?”叶姨叹道。
听叶姨这么一说,他才略有所悟,道:“哪用什么武器才能收拾他?”
这时,五头地府虎煞已经稍无声息地围到了李伯身旁,势同护着他一样。
虎煞并没有一来就发飙,仿佛很沉得住气,其中三头会时不时的望了望夜魂几眼,好像那才是应该警惕的人。
叶姨的右手也已经慢慢放到了翼扇上,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盯着虎煞。
虎煞不动,她也不敢乱动。
她表面虽然看似镇定,其实内心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对付虎煞,仍是心有余悸!
哪怕手里有翼扇。
“这个阿三,跑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出来?夜魂也是的,竟然还有心情在那炸油条!”她又暗自犯了嘀咕。
而莫情只关心他的碧玉碗。
他刚才已经跟李伯交过手,知道了他的能耐,所以只是暗自等待。
等待那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只要他的碧玉碗。
“一物降一物,这个老头既然是一个魂灵,就只有附过咒的法力物件,才能将其降伏。”莫情突然淡淡道。
叶姨不禁又握紧着翼扇。
“对了,你不是一个神吗?你的剑应该可以。”霍少东注视着莫情手里的剑。
“你想干嘛?”莫情一怔。
霍少东道:“剑,借我。”
剑,哪是说借就借的东西。
莫情的眼睛又回到了李伯手里的碧玉碗上,生怕稍为分神,又被李伯跑了。
他就是太相信人,忽略了人性的复杂,才将碧玉碗借与霍京,才惹出今日麻烦。
难不成霍少东的骨血里,天生就遗传借的本性?
就算把剑借与他,凭他要在三招内制服李伯也不是容易事,况且,还有人在一旁阻拦。
虽然自己还不敢确定刚刚阻碍他抢回碧玉碗的是谁?
他冷冷道:“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