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问心楼所在的北侧悬空廊桥出发,途经化灵木东根的巡狩楼,直到化灵木主干中央的巨型树瘤平台,西侧形似倒扣药鼎的建筑,便是丹鼎楼。
丹鼎楼和炼器楼、育灵楼共同组成铸灵台的三层机构。
丹鼎楼主炼丹,炼器楼顾名思义,而育灵楼,则是培养灵植和饲养灵兽的地方。
丹鼎楼外墙由赤纹玄武岩砌成,表面布满蜂窝状通风孔,内部设九层环形丹室,中央地火井直通化灵木根系吸收地脉炎气。
三座楼呈三角分布,以铸灵台核心的「木心鉴」法器为枢纽,鉴体由化灵木髓雕琢而成,可监测三楼灵气流动。
三人途经化灵木东根的巡狩楼时,值守的缉妖人们纷纷侧目。
“那不是徐渊吗?”疤脸汉子用肘尖捅了捅同伴,“听说早上他送清火丹时,老子还以为他偷了丹鼎楼的药。”
络腮胡修士摩挲着下巴,青铜腰牌在日光里泛着冷意:“锻体五重就敢跟楼主并肩而行,也不怕折了寿数。”
廊桥转角处,三个缉妖人正在擦拭镇妖弩。
其中脖颈带火纹刺青的青年嗤笑出声:“周大人今早带人押他回来问话,结果半路被楼主截胡了。”
“听说他虽不会猎妖,但养猫的技艺挺不错的。”同伴故意抬高嗓门,玄铁护腕撞在弩机上铛铛作响,“要不怎么连周大人都……”
仲闻轩的折扇突然在栏杆敲出清越声响,窃窃私语顿时凝固在硫磺味的晨雾里。
徐渊垂眸走过时,瞥见刺青青年佩剑上未擦净的妖血。
“装什么清高。”刺青青年用剑尖戳了戳同伴,“矿洞塌方时他倒是逃得快,可怜王麻子他们……”
“慎言!”年长修士突然按住他肩膀,目光扫过徐渊衣摆下隐约流转的鎏金纹路。
三天前,他在青阳宗修士斩灭妖魁的剑芒里,亲眼见过这种光泽。
越靠近丹鼎楼,议论声愈发如滚烫的岩浆在冰面下涌动。
两个正在搬运血纹矿的缉妖吏停下推车,矿车把手上的青筋暴起又缓缓松弛。
“宋楼主怕是老糊涂了。”满脸雀斑的少年啐了口血沫,“当年我突破锻体五重时,怎么不见他亲自指点?”
“就凭你?”推车的独眼汉子突然冷笑,他残缺的左手无意识抚过空荡的袖管,“今早西街药圃的人命是谁救的?白猿妖化的雷纹又是谁镇压的?”
雀斑少年还想争辩,一道尖锐的嘶鸣冲散了嘈杂的人声。
赤羽雷隼撞碎穹顶的瞬间,九层丹室的蜂窝孔洞同时喷出青紫色火舌。
这只由育灵楼精心培育三十载的灵禽,此刻翼展暴涨至十丈,钢羽缝隙间迸射的雷光裹挟着暗红丹泥,在化灵木西侧主干烙出焦黑沟壑。
“快看它的瞳孔!”下奔逃的修士嘶声尖叫。
雷隼左眼维持着原本的湛蓝色,右眼却已化作沸腾的猩红漩涡。
原本用于淬炼丹药的青罡雷在妖气浸染下转为腥紫,落地即炸出一丈宽的熔岩坑。
更可怕的是雷云中裹挟着地火井喷发的炎毒,不消片刻,西侧主干平台便已满地焦黑残枝。
尖啸声波扫过之处,一众伏妖司修士突然抱头跪地,脸上火毒具现,痛苦不堪。
徐渊皱起眉头,不解道:“又是火毒?”
“有什么问题吗?”仲闻轩问道。
“此前在药庐,我们遇到的白毛巨猿,也有这种火毒。”
如果说巨猿带来的火毒是意外,那雷隼引发的火毒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一天两次,这饲灵丹怕是有猫腻。
说话间,徐渊瞳孔鎏金纹路暴涨。
在气运之眼的视界中,雷隼心脉处果然与白毛巨猿有着同源的紫黑气旋翻涌!
老丹师踉跄着从丹鼎楼夺门而出,白发被热浪燎得卷曲焦黑。
他颤巍巍举起刻满安神符文的铜铃,沙哑嗓音里浸着三十年朝夕相处的痛惜:“阿隼,你小时候最听我这清心诀……”
雷隼被铜铃搅得更加心神不宁,突然间调转攻势,对着老丹师疾驰而去。
钢羽赤红,切碎逆风的气旋。
“保护卿炉长老!”
五名锻体十重的黄级缉妖人结五行缚灵阵的同时,另外三名同境界的黄级缉妖人挡在他们前方,试图阻止雷隼。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雷隼猛然间发出五道雷光,生生将那八人轰飞!
“唉……”
腥紫雷光劈碎铜铃的瞬间,空气中传来一道少年人的叹息。
徐渊足底金纹如涟漪炸开。
鎏金锁链破空缠住老丹师腰际,将他从雷隼利爪下拉出的刹那,地砖已被熔成赤红铁水。
众人只见那玄衣少年踏着坠落的残枝腾空,衣袂翻卷间锁骨金纹明灭如星。
七道鎏金锁链自徐渊袖口激射而出,连接着造化炉虚影在元海中熔成金液。
锁链攀上雷隼周身,化顺着妖气化作逆流逆流灌入雷隼心脉,竟在紫黑气旋外镀上一层鎏金囚笼!
徐渊在心中大喝:“燃气运为柴薪,逆本源之气为质料,给我凝!”
恍惚间,众人仿佛看到徐渊的头顶升起一座丹炉,赤红的丹药被炙烤在炉心。
原本癫狂的雷隼发出凄厉哀鸣,右翼妖纹突然扭曲,右眼猩红瞳孔忽地清明一瞬。
“天地熔炉,万气归源!”徐渊暴喝声穿透雷鸣,一枚清火丹从袖口激射而出,精准地投入雷隼腔内。
他抓住这电光石火的契机,指尖金纹化作符笔,循着记忆凌空勾画,赫然是夫子当年凌空挥毫的四道惊雷轨迹!
“破!”
惊雷虚影贯穿妖气囚笼的刹那,雷隼周身钢羽簌簌剥落。
庞大的妖躯急剧坍缩,最终化作雏鸟大小跌进老丹师怀中,尾羽还萦绕着未散的清火丹香。
死寂。
丹鼎楼焦土之上,三十七道目光如利箭钉在徐渊脊背。
那个曾因三年未破锻体三重而被嘲弄的缉妖吏,此刻周身流转的,竟是超越炼气三境的威压!
“徐…徐哥?”疤脸汉子闻声赶来,手中的镇妖罗盘“当啷”落地。
他受传闻蛊惑,当真以为徐渊偷了丹鼎楼的药,如今看来,不仅是耳朵,就连他的眼睛,也该洗一洗了。
镇妖和炼丹,徐渊此刻展现出来,无论哪一种能力,都是他望尘莫及的。
闲言碎语在雷隼落入老丹师怀中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悔意和羞愧淹没了高傲和轻蔑,人群炸开沸反盈天的声浪。
闻讯而来的缉妖人们涨红着脸挤到前排,一看是徐渊纷纷沉默。
而不远处丹鼎楼的阴影里,周泽摩挲着断剑豁口,突然觉得兄长生前痴迷的丹药,在今日鎏金光华下,竟显得如此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