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误会可真大。
明明受困的是她,受伤的是她,濒死的也是她。
怎么醒来后立马就要负责任了?
徐渊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夏侯鸾,仿佛要重新将对方认识一遍。
“徐……”
“我明白,那只是我在救你的过程中,发生的意外罢了!”
徐渊根本不给夏侯鸾说话的机会,抬手便将一枚丹药喂进了她的嘴里。
然而此举在夏侯鸾的眼中,却成了另一种意味,让误会更深了。
元海深处突然流来暖意,夏侯鸾身上的不适感正在快速消退。
“这是……”
她惊讶于丹药的疗效,几乎忘记刚才的尴尬。
徐渊整理着衣衫,视线刻意不在夏侯鸾身上停留。
“你受伤过重,又被妖气侵染,如果不及时治疗,后果会非常严重。”
夏侯鸾苍白的脸上忽地挤出一抹苦笑,“如此说来,你又救了我一命。”
徐渊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随口道:“碰巧路过,意外罢了。”
近些天来,夏侯鸾因为一些事情总是非常烦躁。
经历了两次生死危机后,她觉得自己看开了许多。
此时此刻,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看着徐渊问道:“徐道友,如果有一天,你所坚持的并非如自己期望那般,你所相信也非自己想象的那样……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样呢?”
徐渊自然不知道夏侯鸾指的是什么,但他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还记得当初醒来后斩完赤瞳狼妖,曾对顾瑾鸢也说过类似的话:
“瑾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那丫头极为聪慧,知道往事已矣,久恋只会伤情,所以她选择了往前走。
她给出的答案是:“徐大哥就是徐大哥。”
徐渊看着眼前的女子,脱口而出道:“我也曾向一个女孩问过这个问题,你想知道她的答案吗?”
夏侯鸾眼前一亮,以沉默作答。
“莫问前路,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是夫子一年前凌空挥毫时的告诫,夏侯鸾作为修士,必然能理解其中深意。
徐渊以自己为提问者,以顾瑾鸢为回答者,其实就是在暗示夏侯鸾,这世上有着相同烦恼的人,并非只有她一个。
更加重要的是,即便没有提前商量,他和夏侯鸾确实有两次并肩作战的经历,说是伙伴也不为过。
从伙伴的角度抛出相同的问题,会减少她在心理上的孤独感。
而同为女性的顾瑾鸢作为回答者,无形中又给了夏侯鸾一种信心:别人可以的,她也可以。
少年的话让女子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夏侯鸾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雷曦剑柄,熔晶的微光在剑鞘上流淌,却照不亮她眼底的阴翳。
她忽然想起幼年拜入宗门那日,师父将雷曦剑递给她时说的话:
“此剑承天雷正气,当斩世间不义。”
可如今剑锋所指之处,为何尽是悖逆本心的方向?
周显与妖勾结的罪证分明触手可及,但当她捧着沾染矿工血迹的账册跪在殿前时,换来的却是“宗门大局为重”的训诫。
师父告诉她,“周氏乃宗门供奉世家,他的下落必须由亲传弟子查明。”
徐渊喂药时残留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夏侯鸾却恍惚觉得这苦味早已浸透肺腑。
矿洞坍塌那日吸入的尘土仿佛还在喉间翻涌,她竭力营救时,传讯玉简在腰间震动得发烫。
师父的声音穿过千里依然冷硬如铁:“即刻回山,此事由刑堂接管。”
雷曦剑在鞘中发出细微嗡鸣,往日这声音总能让她心神澄明,此刻却与记忆里矿工的哭喊声重叠震荡。
徐渊的影子被熔明石的光亮拉长投在石壁上,恍惚间竟像极了矿洞中那些佝偻着逃命的背影。
原以为只是个竭力求生的矿工,殊不知对方竟是深藏不露的修士。
每每想到对方战斗时果决的眼神,夏侯鸾就会不停地问自己:
如果我也能像他那样,毫无顾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了呢?
夏侯鸾指尖摩挲着雷曦剑柄,熔晶映得她眼中霜色流转:“徐道友,真的很谢谢你!”
听到对方说这话,徐渊突然觉得,要是他也有谢昀那种读心的能力,就能知道夏侯鸾在想什么了。
“你我落难于此,没有道理不互相照应。”
“若非徐道友主动进入裂隙救我,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说到底,还是青鸾学艺不精了。”
徐渊的嘴角有些抽搐,他听得出来,这女人说的是心里话。
可是她哪里知道,若非靠着这“夺运之力”,他徐渊有什么能耐硬撼那些大妖?
她十八岁就已经是融丹境了,等徐渊到了十八岁,能不能突破到炼气境还两说呢。
夏侯鸾一直注视着徐渊,思考了许久终是开口问道:“如果青鸾没有猜错,真正让徐道友前来的人,其实是你的那位师父吧。”
徐渊笑着答道:“意外罢了,不过我最近正在调查矿洞坍塌一案,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协助我调查吗?”
周遭妖气弥漫,敌在明我在暗,孤男寡女共处一洞,氛围已经这么好了,肯定要立马先搞事业呀!
“原来是这样……”
不知为何,徐渊感觉夏侯鸾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股失望。
不过很快,便听她道:“徐道友两次救我于生死之间,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青鸢一定不遗余力。”
顾家药庐里,顾瑾鸢刚为谢昀添上新茶,便听对方笑道:“嗯,不错。”
顾瑾鸢有些尴尬地开口道:“师父,您还没喝呢。”
“问题不大,”谢昀将视线落在少女身上,“你心灵手巧,单看茶色便知茶味。”
顾瑾鸢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师父能不能多徐大哥几招,这样他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受伤了。”
“你这丫头,一口一个徐大哥,你惦记人家,人家惦记你么?有这时间,不如多替为师泡壶好茶。”
“不教就不教!”
顾瑾鸢噘着嘴转身离开,只留下谢昀以及和她对弈的徐稚鱼。
徐渊哪里知道,在他离开药庐的这段时间里,谢昀连哄带骗,愣是让顾家兄妹和徐稚鱼也拜她为师了。
顾廉想要保护好妹妹和徐渊的力量,谢昀抬掌便将他轰入了地底。
此举吓得顾瑾鸢连连喊停,主动帮顾廉答应了拜师。
当顾瑾鸢看到谢昀随意施针就治好了老周的瘸腿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拜师的要求。
徐稚鱼就更简单了,她说自己喜欢吃好吃的,谢昀便和顾瑾鸢比厨艺,最终以顾瑾鸢的完败,达成了对徐稚鱼的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