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如何？”沈群退后一步观察自己的工作，问道。

　　“还不错吧。”高天禄回答。

　　沈群帮高天禄穿上了月球服并连接好电池。此刻，他能听到风扇的噪音，空气正通过HEPA过滤器输送进来。

　　“感觉到微风了吗？”

　　“这算什么微风！我真不懂你们怎么能整天穿着这玩意儿工作。对我来说，一个月一次都嫌多。”

　　“确实，这可不是我心目中打发时间的好方式。”沈群一边钻进自己的防护服一边承认。“周末值班时，我会偷偷换回旧袍子和口罩，但如果朱阳腾发现，肯定会骂我个狗血淋头。”

　　两人在准备室戴好手套，随后进入真正的尸检区。八张解剖台中有五张被占用。第五张台上躺着充书艺赤裸的遗体。唐贤正忙着准备样本容器。

　　“唐贤，你还记得高警官吧？”

　　“当然。欢迎，高警官。”

　　“谢谢，唐贤。”高天禄停在离解剖台约两米处回答。

　　“你还好吗？”沈群问。

　　高天禄是尸检室的常客，所以沈群并不担心他会像其他访客一样晕倒。但这次他注意到高天禄的塑料面罩起了雾，说明他呼吸过于急促。

　　“我没事。”高天禄低声说。只是看到认识的人躺在那里，等着被像鱼一样开膛破肚，有点难受。

　　“你没说过你认识她。”沈群说。

　　“好吧，可能我夸张了。我和她不熟，但在徐成仁队长家见过她几次。”

　　“那就走近点。否则你什么都看不见。”

　　高天禄犹豫着向前挪了几步。

　　“看来她很喜欢甜食。”沈群打量着尸体说。“唐贤，称重结果是多少？”

　　“九十一公斤。”

　　沈群隔着面罩吹了声口哨。

　　“对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的人来说，这有点超标了。”

　　“是一米六三。”唐贤纠正后转身去拿注射器。

　　“又被你挑刺了！”沈群开玩笑。“好吧高天禄，给我讲讲。你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我连法医报告都没看。尸体是在哪儿发现的？”

　　“她笔直坐在自己的SUV驾驶座上，像在打盹。头靠在胸口，所以之前没人发现。有人看见她，但以为她在睡觉。”

　　“还有呢？”

　　“不多。她右胸中枪。”

　　“你觉得是抢劫案？”

　　“看起来像。现金、钱包和银行卡被扔在地上，衣服完好。”

　　“她的手臂姿势？”

　　“卡在方向盘辐条间。”

　　“真的？这很奇怪。”

　　“为什么奇怪？”

　　“像是有人故意摆的。”

　　高天禄耸耸肩。

　　“如果是这样，说明什么？”

　　“抢劫案一般不这样。”沈群抬起女尸的手，拇指下方的隆起部分消失，留下一道沟状伤口，其余手指和手掌布满细密切口，部分第一掌骨外露。“我认为这是防御伤。”

　　高天禄点头，仍与解剖台保持距离。

　　沈群抬起尸体右臂，腋下有两个红色小圆痕，粘着织物纤维，内部组织呈糜烂状，渗出黄色脂肪组织。

　　唐贤拿着注射器回来，指了指墙上的X光片。

　　“我忘了说，拍过X光。她胸部有两颗弹头，对应两个入口伤。”

　　“太对了！”沈群走到X光片前观察，高天禄跟过去。两颗子弹在灰斑背景中清晰可见。

　　一颗卡在左肺，另一颗在心脏。

　　“这和现场发现的9毫米弹壳吻合。”高天禄说。

　　“再看看其他线索。”沈群回到解剖台，从头到脚细致检查，指出入口伤周围的细小切口。

　　“这意味着什么？”高天禄终于凑近问道。

　　“伤口被衣服覆盖，说明枪口距离约30厘米，但不像手部伤那么近。”

　　“重要吗？”

　　“你觉得呢？凶手可能坐在车内开枪，或从窗外探身。”

　　“所以？”

　　沈群耸肩。

　　“如果凶手在车内，说明死者可能认识他。”

　　高天禄点头。

　　“推理不错。”

　　尸检过程中，沈群站在尸体右侧，唐贤在左侧，高天禄在头部位置，每当沈群有新发现时便俯身查看。

　　流程按部就班，直到沈群分析子弹轨迹。两颗子弹均击穿肋骨，因此没有出口伤。一颗穿过主动脉弓卡在左肺，另一颗穿过右心进入左心室。

　　沈群小心取出弹头，避免破坏表面痕迹，放入唐贤准备的证物袋。

　　“我只能给你这些了。”沈群将袋子递给高天禄。“弹道组或许能帮上忙。”

　　“希望如此。”高天禄说。“现场没指纹，连乘客门和银行卡上也只有死者的。案件毫无头绪，夜班人员也没看到可疑人物。”

　　“看来是桩棘手的案子。”

　　“没错。”

　　两人离开时，唐贤正在清理。他们脱掉防护服，换回便装。

　　“医生终归是医生。”沈群说。“所以警长，别介意我直说，你的啤酒肚可不太健康，尤其你还没戒烟。”

　　高天禄看看自己臃肿的腰围。

　　“真遗憾，是吧？”

　　“遗憾但危险。你这么胖还抽烟，简直糟蹋自己。”

　　“说什么呢？”高天禄假装生气“我戒过几百次烟！上次是两天前。”

　　“坚持了多久？”

　　“直到忍不住偷同事的烟，大概一小时。”他笑起来。“我知道很丢人，但城里凶杀案太多，根本没时间健身。”

　　他扣上衬衫，遮住凸起的肚子。

　　“再不改变习惯，你得为自己的死负责了。”

　　两人对着镜子整理领带。高天禄提到刚和云集聊过。

　　“哦？”沈群从镜中瞥他。

　　“她为你们分手的事很难过。”

　　“真稀奇，她正和A市总医院的什么宿友打得火热呢。”

　　“她提到想和你谈谈，修复关系。”

　　“哈！？”沈群冷笑。两周前她连早安都不愿说。我约她几次，她总说要去音乐会、博物馆、芭蕾舞……日程排满，却从不改时间。

　　“也许该再试一次。”高天禄小心提议。“我说过，你俩天生一对。”

　　“我会考虑。”沈群说。“最近我可不想再跪求复合。”

　　“她还提到A市总医院几起可疑死亡事件，怀疑是谋杀。她说和你讨论过，但你觉得她想象力太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