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老者栖侠
栖侠客栈。
商声走到门前,轻车熟路,推门而入,周身冷风顺着门缝钻了进去,卷起桌上炙羊肉的膻香,烘出暖洋洋的浊浪。
呼喝声、碗碟碰撞声交织,伴着婉转的琵琶琴声、软糯如中原江南女子的唱词,一同扑面而来。
屋内灯火如豆,晃得人影乱如沸粥。
昏暗的灯光,奏曲的舞女,饮酒的游侠,寂寞的你我她。
气氛好似什么音乐酒吧。
四人寻了一个座位坐下,各向旁边半大孩子的跑堂点了一份‘大侠食单’。
栖侠客栈开设多年,屹立于镇子上,有来自于天南海北的侠客,名头早传出去,正如告词所写:
平生不食大侠餐,纵称豪侠也枉然。
李明、大虎和阿强三人,久居镇上,早听说过,只是以前从未来过。
所以此次无一例外,全部点了同一份的食单。
商声抬头,望向屋内立于房柱旁,边抱琵琶,边清唱着,并且不时扭着袅娜纤腰,引来一众酒客呼声的女子,咂了咂嘴。
跟着一起大声笑着喝彩。
此女名金翠莲,蓬松云髻,插一枝青玉簪,腰系六幅红罗裙,凸显翘臀,淡黄软袜外衬弓鞋,隐隐露玉足,上穿素白旧衫抹胸,胸前露出一抹腻白。
爱足看足,爱臀观臀,喜胸望胸。
总有一款能满足你。
当然,爱听曲的听曲。
商声是在听曲,只是在用眼听。
琴音其实并不普通,每个音符,似乎蕴藏某种奇特韵律,使人不觉沉浸其中,享受当下欢愉。
忘却到山脉或草原精神紧绷,高压下的状态,忘却因为悬赏厮杀,而沾满了血的双手。
某种情绪,似乎得到宣泄、抚慰。
这个世界,一些琴师,本能非凡,可以修炼出来如战士那般的武技琴音,具备非凡效果。
比如奏弦化刃,让琴音形成某种风刃攻击,而更多的则是如同当下,琴音具备抚慰人心,或者奏响慷慨激昂的乐曲,增强战斗。
不过眼前的卖唱女,显然是没达到施展出武技那个层次,琴声效用极小。
和商声不同,李明三人,似乎是对屋内一众游侠更感兴趣。
一个个高高地仰起脖子,环视四周,口中议论着场中认识的人。
“那个人是‘流星锤’王五吧,一把锤器重一两百斤,用得出神入化,出了名的战绩是一人独杀马匪,从北面的沙棘村,一路往南,追杀到临高镇,跨越两千公里……”
“那个是‘吴狂吠’!听闻擅长一门狮吼功武技,去土蝼的洞穴,往往先在洞前厉啸,可以生生震杀土蝼!”
金大虎瞪大了眼睛,“那是‘血屠’,某次领取一个保护某村的悬赏,因为消息不准,独自面对百余土蝼围攻。
那次杀得血滚如浆,染遍村口,可他死战不退,说我辈游侠,护佑乡里,安能临阵而逃……”
游侠圈子,在双旗镇的游侠圈内,一些出了名,拥有自己故事的人物,通常会被起上这么一个江湖诨号。
可能是采风行人所带来的风俗,这些绰号,多半是极具个人特征,或和其人事迹相关。
听着金大虎的一脸憧憬的言辞,商声抿了抿嘴,觉得有俩故事传得有些失真。
会不会是有游侠的自我运营?
“明哥,咱们啥时候能有自己的名头绰号?”
李明翻了翻白眼,“先掌握一门武技吧。”
在这屋中,他们这一桌人四人,无疑是最差劲,全部新人。
商声到了镇上,才完成了一次悬赏,又没做下什么大事,自然籍籍无名,无人相识。
他吃下一块肉,饮下了一口酒。
再抬头时,只见那名姑娘,金翠莲,手拿一顶精致的小铜盆,沿着桌隙,朝着两边酒客讨赏,吴侬软语,笑着说道:
“小女子唱得口干,诸位老爷若觉入耳,赏几个铜板润润嗓子!”
两壶马尿下肚,决然不缺游侠,往铜盆中去扔铜板,乃至一钱两钱的散碎银子。
相对而言,游侠的钱,还是更好挣些。
如金翠莲在这儿赶座子卖唱,并非是受客栈雇佣,不仅没有薪俸,甚至可能还要掏场地钱出来。
不一会儿,女子翩翩走来,到了跟前,挟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淡淡香风,施了一礼。
商声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来一枚比起普通一文钱大一圈的‘当百铜钱’,叮当一声,扔进铜盆。
听了几日的曲儿,因为囊中羞涩,并不宽裕,一直白嫖,今儿也当一次大爷。
“多谢侠兄~~~~”
金翠莲的声音轻灵,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扫过商声,认了出来。
因为这个年岁看着比她还要小,容貌颇为俊朗的少年,最近来过几次。
不像其他经不起挑逗的小子,他则更像是老油条,或者说是沉稳,虽然囊中羞涩,和自己搭话时,仍然晏笑如故,一口一个姐姐,下次一定。
昨日没出现在客栈,稍稍一想,便猜出来可能是去接了悬赏,所以眼下有了钱财。
她倒没有觉得怎样,年纪轻轻,就要出来讨口饭吃,而且还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伙计。
指不定哪天就死在了山中或草原了。
“小小年纪,也该存些钱财,或者寄回家给父母了。”
轻声留下了一句话,她转过身回到柱前,手指再次轻弹,拨动起了琵琶。
?
商声摸不着头脑,心中第一个念头是:她想钓我?!
那图什么,我可不像什么富贵子弟,身上这件衣裳,还正破着没换,脏兮兮的。
阿强眼睛滴溜溜地一转,“声哥,她相中你了?
卖唱不讨赏钱,却反倒是劝你寄予父母,别有用心!”
年轻了吧不是。
虚假的卖唱只会干巴巴说,大爷加个钟罢,要么是命运的坎坷,家门的不幸,要么是赌博的父亲,生病的娘亲,求学的弟弟。
真实的卖唱,与你推心置腹,倾听你的不易,理解你的难处,处处为你着想,劝慰你把钱多用在父母妻子身上……
咳咳。
商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侧了侧头,目光一凝。
见到旁边一桌,正有一名羊皮裘的老人坐着,大口饮下一碗酒水,颔下斑白胡须沾有水渍,恍然未闻。
傍晚时分在斩岳武器铺遇到的老头,姓陈。
老者一边大碗喝酒,一边听着曲子,不时还会将手放于唇边,吹上一声哨子,应和着逐渐高涨的气氛,哈哈大笑。
和方才门前偶遇的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可能是因琵琶琴声,抚慰了心绪。
他察觉到了商声的目光,扭头过来,点头示意,笑了一声,并且举碗遥敬一口。
似乎是为在武器铺门前显露出的一点锋芒而赔罪。
商声笑着回了一碗,摩挲下巴沉吟。
按黎刚说,这陈老头,估计也是在找那群马匪踪迹,要为旧友报仇。
‘恰好,我也在找马匪,回头可以借此接触接触。’
‘此人那股气势,厉害得紧,稍稍外露,便有风雪一般的锋锐之气,不知施用的是什么武技。’
‘【突刺】这门武技厉害,可终究是受到一些限制,我得再学一门,最好可以互补……’
————
酒宴过罢,商声和李明三人告别后,头微微醺回到自己房间,盘膝坐于榻上,入睡之前,不忘打坐修炼一俩时辰。
他的境界不够,初窥门径的内功没有练到家,打坐可还无法替代睡眠。
手中捧起长颚陀蛋,置于腿间。
调动风煞阴珠,当作媒介,内视经络,行走周天。
连着那蛋,好似也变成了周天的一部分,微微耸动。
像极了蛋娘在孵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