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社长不耐烦
报社是矿业公司下属小单位,门房管得很松。
苏天佑给门房老大爷敬一根大前门香烟,天南海北胡乱聊几句,说自己是社长李稻谷的老师。
门房大爷豪爽得不行,很快就把苏天佑引为可以交的知己了。
“大爷,有空再和你闲聊,我要去给我恩师汇报一下思想。”
门房大爷食指中指夹着香烟,挥手指一下院内的小楼:
“进去吧,李稻谷是我哥们,他在办公室发愁呢,你可得小心点,别招惹他发火。”
“社长发什么愁?”
“嗨,快过春节了,别的单位给职工办年货,分菜分肉分烧酒,报社是清水单位,没钱给职工办福利,社长发愁被职工骂呢。”
苏天佑很是不解。
报社怎么会没钱?
前世没有智能手机的纸媒时代,报纸的广告位那叫一个金贵,报社绝对是富甲一方的单位。
苏天佑心中说道:“把报社搞到揭不开锅,这个叫李稻谷的社长老儿,要么是榆木脑袋,要么是败家子。”
苏天佑进了报社大门,来到一幢青砖三层小楼,只见小楼侧面山墙上,刷着斗大的红漆美术字标语: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苏天佑进了小楼,找到挂着社长门牌的办公室,轻轻敲门。
“咣咣咣——”
无人应答。
“咣咣咣——”
苏天佑加大敲门力度。
“进来!”办公室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苏天佑推门进去,看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坐在一张两头沉的办公桌后面,锃亮的圆脑袋上,仅有一圈稀疏的白发,聪明绝顶。
苏天佑笑容可掬打招呼:
“李社长好,我叫苏天佑,来和您汇报一下春节职工福利的事。”
门房大爷提供的春节福利信息,反倒成了苏天佑的切入点。
李稻谷浓眉一皱,“你是热心读者吧,反映问题,可以去107房间记者部,找一下蔡主任。”他不耐烦挥挥手。
苏天佑继续笑容可掬站着,“李社长,我是专门来找您的。”他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我说过了,反映问题,提供新闻线索,去找记者部蔡主任。”李稻谷加大说话音量。
“我不是来反映问题的。”
“那你要干什么?”李稻谷的目光警惕起来。
“春节就要到了,我来给报社送点职工福利。”
李稻谷听得莫名其妙。
一个陌生人来给报社送春节福利,别说社长一头雾水,就是苏天佑自己说出来,也觉得离谱。
最离谱的话,往往最能吸引眼球。
李稻谷瘪了瘪嘴,“你是哪个单位的?”他硬是强压住内心火气。
“我没单位,是返城知青、待业青年。”
李稻谷脸上腾起一股怒气,“小伙子,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赶紧出去,不然我喊保卫科了。”他拿起电话机的听筒。
苏天佑说道:“别的单位春节福利一家比一家搞得红火,李社长这里冷冷清清,就不怕职工说风凉话?”
苏天佑这句话,直击李稻谷内心。
李稻谷虎躯一震,怒视苏天佑。
苏天佑不等李稻谷发怒,接着说道:
“我来到社长办公室,不是为了挑衅,我是想帮社长,把春节职工福利搞起来。”
“你一个待业青年,想骗谁呀?”李稻谷努力压制内心愤怒,“我是新闻工作者,见多识广,你能骗得了我?笑话!”
苏天佑不慌不忙说道,“社长不用花一分钱,就能给报社职工,搞一个红红火火的福利,让大家欢欢喜喜过个年,何乐而不为呢。”
李稻谷冷笑: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苏天佑反问:“报社不出一分钱,福利由我来办,名声落在社长头上,这种双赢的好事,社长听都不想听吗?”
李稻谷一愣,语气软化下来,“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招。”他“咣当”一下,放下电话听筒。
骄傲的老头终于冷静了。
苏天佑轻轻舒口气。
只要有说话的机会,铅印3000册《状元笔记》,就有希望。
“李社长,我的方法很简单,报社可以进行广告招商,用广告费给职工搞福利……”
李稻谷嗤笑一声,打断苏天佑的话,“我当是遇到了什么高人,原来也是个自以为是的凡人,呵呵呵……”他冷笑起来。
“社长觉得可笑吗?”苏天佑沉稳看着对方,“报社职工不多,几笔广告就能搞定,这有什么可笑的?”
李稻谷收住了冷笑,嘲讽道:
“小伙子,你以为本报是发行几十万份的晚报啊?我们是一家企业报,用户是矿业公司的机关处室、厂矿机关、车间班组,发行量只有900多份,这样一份报纸,谁来做广告?”
苏天佑微笑道:“报纸发行量虽然很小,但你是正规媒体,手续齐全,可运作的手段很多。”
在这个年代,很多事情必须经过审批,才能涉足。
“小伙子,别在我老头面前卖弄聪明了。”李稻谷沉下脸说,“你这样哗众取宠的年轻人,我见过多了。”
苏天佑肃然说道:“我能在一周之内让你的广告流量达到爆炸性效果,广告收入至少能让职工过个肥年,这绝不是卖弄聪明,更不是哗众取宠。”
李稻谷脸颊涨红,忍耐几乎要达到极限了。
“报社广告部一年才创收1000元出头,你一周时间让报社职工过个肥年,你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吗?”
“是啊。”
“啧啧,你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别做白日梦了,出去出去!”
苏天佑愤怒了。怒道:
“我也是醉了,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道叼住,迂腐之极。”苏天佑说,“给职工春节福利都搞不起的社长,活该被职工骂。”
李稻谷猛然起身,手指苏天佑呵斥道:“放肆,你,你才迂腐,不,你才狡猾可恨呢。”
苏天佑忍不住笑了。
“李社长,我来帮你解决职工福利,你骂我狡猾可恨,是不是有点缺乏君子风度?”
“哼……”
“李社长,我在《诗刊》上发表过作品,也算是个文化人,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李稻谷虎躯又是一震,“你在《诗刊》上发过作品?”他眼睛猛然一亮。
苏天佑从军绿色书包掏出一本《诗刊》,“我叫苏天佑,请看第7页这首《心疤》。”他把《诗刊》递给李稻谷。
1980年代是文学井喷的年代,也是作家、诗人最为风光的年代。
这一代的知识分子,十个有八个是文学爱好者,也就是Z世代揶揄的“文青”。
实际上这个年代的“文青”,与前世的“文青”,大相径庭。
李稻谷拿起《诗刊》,翻到第7页,两眼紧紧盯住苏天佑的那首朦胧诗,念念有词读了一遍。
“好诗,好诗啊!”李稻谷抬头看向苏天佑的时候,目光已然温柔如水了。
苏天佑心中一乐。
看来有戏。
感谢《诗刊》,感谢朦胧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