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兰台双璧
“这……”郭恂此时只感觉冷汗直冒,这些书稿他其实早就看过,这其中根本没有诽谤朝廷之处。
他诬告班固其实不过是想以此为进身之阶,在扶风谁人不知那班氏曾经为王莽鼓吹奔走。
中常侍这时趋前向皇帝低语了几句。
皇帝刘庄此时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为一己私利,诬陷忠良,此风不可长。”
刘庄言罢却是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班超与郭恂两人皆是心中忐忑。
郭恂悄然看了班超一眼,眼中却是露出怨毒之色。
皇帝刘庄这时提起朱笔,在绢帛上挥毫而就,然后递给中常侍:“即刻传诏:班固无罪释放,迁兰台令中郎,继续修撰国史。东观令郭恂诬告大臣,流放辽东戍边,其三族同罪。”
班超闻言,重重叩首:“陛下圣明!班氏一门永感天恩!”
刘庄微微颔首:“朕观你兄弟皆才学之士。你兄长既精于文史,你可有何所长?”
班超一愣,没想到天子会有此问:“回陛下,草民自幼与兄长一起读书...平日里也写些文章,闲暇之时也读些兵书,略通武艺。”
明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倒是文武兼修,如今天下之人皆好弈,汝可能写一篇关于弈之赋!”
“草民遵旨!”
这时一旁的小黄门却是立即送上了笔墨与一块绢布。
班超取过笔不过一时之间却是也有些无从下笔。
思忖一番后却是在心中暗暗向自己的兄长道了声对不起。
“孔子称古有博弈,今博独行于世,而弈独绝;博义既弘,弈义不述,其声可闻乎?
“或曰:北方之人,谓棋为弈。局必方正,象地则也;道必正直,神明德也;棋有白黑,阴阳分也;骈罗列布,效天文也。
“四象既陈,行之在人,盖王政也。
夫博悬于投,不专在行,优者有不遇,劣者有侥幸。
至于弈则不然,高下相推,又有等级。
或虚设预置,以自护卫,盖象庖羲网罟之制。
堤防周起,障塞漏决,有似夏后治水之势。
一孔有阙,颓坏不振,有似瓠子汛滥之败。
作伏设诈,突围横行,田单之奇。要危相劫,割地取赏,苏张之姿。
三分有二,恝而不诛,周文之德。逡巡儒行,保角依旁,却自补续,虽败不亡,缪公之智。
上有天地之象,次有帝王之治,中有五霸之权,下有战国之事,览其得失,古今略备。”
班超却是一口气把后世自己兄长班固所写的《弈旨》写了出来交给了皇帝。
“好文!好字!”
“汝可愿入朝做事!”刘庄这时突然询问。
班超闻言当即拜道:“草民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善!”
“汝且退下吧,告诉班固,朕期待他所修的国史!”
“谢陛下,陛下万年!”
班超再拜起身,后退着离开大殿。直到退出殿外,阳光重新照在脸上,他才敢深深吸一口气。
转身时,他看到几名羽林郎正押解着披头散发的郭恂,此时的郭恂面色灰败,与班超目光相接时,眼中满是怨毒。
班超目光直视郭恂,心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
转眼之间,三日光阴如白驹过隙。这日清晨,班超正在书房内挥毫泼墨,案几上摊开的竹简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他时而凝神思索,时而奋笔疾书,将后世赫赫有名的《武经总要》一字一句地誊写下来。
“这练兵之法需得仔细斟酌才是...“班超蘸了蘸墨,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若是某能把李世民的玄甲军还有大唐的陌刀军训练出来……“
就在班超还在意淫之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窦固那洪亮的嗓门已经穿透窗棂:
“贤弟快些出来!宫里来的黄门正在前厅候着呢,那老宦官脸上的褶子都快笑成菊花了!”
班超闻言,手上一抖,一滴墨汁溅在竹简上。
他连忙用袖口擦拭,却越擦越花,只得苦笑着摇头:“这倒好,给《武经总要》添了个花押。”
待他整肃衣冠来到前院,只见一位面白无须的老黄门手持诏书,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官服印绶的小黄门。
“可是班家二君子当面?”
那老黄门确认班超的身份之后,当即展开了一卷黄绫。
“今闻有平陵县班超者,才兼文武,德配古人...…特授兰台令史...”
班超听得心头直跳。这兰台令史虽只是个百石小官,却是能日日与经史子集为伴的要职。
更妙的是,兄长班固被任命为兰台令史中郎,兄弟二人同处兰台,倒是一桩美事。
“臣班超,谢陛下隆恩!”
班超躬身行礼时,余光瞥见窦固在黄门令身后挤眉弄眼,活像个得逞的狐狸。
待黄门令一走,窦固立刻原形毕露,一把揽住班超的肩膀:“如何?为兄这番安排可还满意?”
他凑近耳边低声道:“陛下昨日在温室殿召见我时,我特意提起贤弟正在编纂一部包罗万象的兵书...”
班超恍然大悟,正要道谢,却见窦固已经转身对仆役们吆喝起来:“快去弄两坛上好的椒酒,另外再置办几道好菜!今日我要与我兄弟不醉不归!”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把那个会跳胡旋舞的西域胡姬也叫来!”
“兄长!这怕是不好,若是公主...…”班超听得耳根发热。
窦固却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个鎏金酒壶仰头就灌:“怕什么?当年孝武皇帝还让李延年兄妹在未央宫歌舞呢!再说了……”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我新得了一副象牙做的六博,据说还是当年淮南王把玩过的...…”
夕阳西下,窦府的花厅里早已觥筹交错。这一次酒宴除了班超与窦固两人外,窦固府中的属吏也皆有参加。
众属吏虽然品级比班超更高,但却都以下吏自居。
班超望着眼前喧闹的景象,不禁莞尔。
他摩挲着崭新的官印,心中却是暗叹,没想到历史的惯性居然这么大,自己竟然还是入了兰台。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