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铜胎书
祠堂的青铜门环突然渗出暗红色锈水时,林夏正用匕首挑开地砖缝隙里的苔藓。月光穿过雕花窗棂的八卦格栅,在地面投下血网状的阴影,每个网格里都蜷缩着只拳头大小的青铜蟾蜍。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掌纹正在消失,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苗文,像是皮下埋着无数条扭动的青铜丝线。
“沙——沙——“
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从地下室传来,混着婴儿吮吸手指的黏腻水声。林夏攥着半块玉琮往下走,台阶缝隙里渗出荧绿色的菌丝,每根菌丝顶端都顶着粒泛黄的乳牙。当她踏上第七级台阶时,鞋底突然被菌丝缠住——那些半透明的丝状物正顺着裤管往上爬,在皮肤表面灼出北斗七星状的焦痕。
“阿姐来得正好。“
戴傩面的孩童从转角暗处滚出个陶瓮,瓮口封着的黄符无风自燃。三十七只碧眼蟾蜍蹦跳而出,在地面组成诡异的星图。林夏的胎记突然发烫,锁骨处的蜈蚣纹开始蠕动,鳞甲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最前排的蟾蜍突然爆裂,脓血里裹着青铜算珠滚落,每颗珠面都刻着林氏女子的生辰。
整面东墙突然翻转,露出嵌在墙体内的青铜胎书。三尺见方的铜板上铸满凸起的苗文,每个字符的凹槽里都嵌着凝固的血块。林夏用匕首刮开“丙戌“二字的锈迹,发现血块下藏着半片婴儿指甲,指甲盖上竟刺着她的生辰八字。
“这才是真正的族谱。“
曾祖母的虚影从胎书表面渗出,旗袍下摆爬出青铜根须。那些根须刺入墙面,剥落的墙皮下露出密密麻麻的傩面浮雕——每个木雕面具的眼眶里都嵌着风干的眼球,瞳孔处刻着微缩的“傩“字。
铜镜碎片突然聚成利刃。林夏挥刃斩向虚影的瞬间,整间地下室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三十七具风干的童尸从暗格滑出,每具尸体后颈都钉着青铜算珠。最前排的童尸突然张口,喉间滚出枚翡翠扳指,指环内侧刻着“借胎“二字。
“你母亲当年剖腹藏珠,坏我四十九年心血......“
曾祖母的虚影突然实体化,腐烂的指尖划过青铜胎书。铜板表面的苗文开始渗血,在地面汇成奔腾的血溪。林夏的胎记突然暴长,锁骨处的蜈蚣纹脱离皮肤,与血溪中钻出的青铜根须绞杀成一团。鳞甲剐蹭青铜的声响震得梁柱簌簌落灰,傩面浮雕的眼球接连爆裂,溅出的脓液在墙面蚀出北斗七星的孔洞。
“破!“
焦黑的残躯撞破穹顶。张九龄的桃木剑贯穿曾祖母的咽喉,道袍残片燃着青磷火坠入血溪。林夏趁机抓住翡翠扳指,指环突然收缩成青铜钥匙。当钥匙插入胎书锁孔时,整座祠堂剧烈震颤,青砖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地底传来铁链崩断的轰鸣。林夏跟着坠落的砖石跌入深渊,在失重中看见真正的黄泉路——血河倒悬于头顶,三十七具青铜棺椁如钟摆摇晃。每具棺材都延伸出青铜根须,末端铁钩深深刺入她的影子。最中央的棺椁突然开启,腐尸怀中的玉雕襁褓发出啼哭,声波震得血河激起千层浪。
“接住!“
张九龄的残躯在血浪中浮沉,将半截青铜匕首抛来。刀刃触及玉婴的瞬间,林夏的视网膜突然浮现契约残页:“丙戌年霜降,林氏嫡女典当双目,饲阴兵四十九载。“右眼传来锥心刺痛,她看见母亲被铁链吊在产房横梁,助产士手持的并非剪刀,而是雕满蛊咒的种蛊刀。
血河突然凝结成冰。林夏在冰面上狂奔,身后是追赶的青铜根须。当她将匕首刺入冰层时,整条黄泉路突然翻转。三十七具棺椁接连炸裂,分身的惨叫震得青铜铭文如暴雨坠落。腐尸怀中的玉婴突然睁眼,天灵盖处插着的半截钥匙与翡翠扳指完美契合。
“这才是归位仪式......“
曾祖母的尖啸从冰层下传来。林夏握紧匕首跃入冰窟,在刺骨寒潮中看见青铜胎书的真容——三丈高的铜碑矗立在血河源头,碑面刻着数万林氏女子的姓名,每个名字都延伸出青铜锁链,缠绕着中央的傩神像。神像手中托着的不是法器,而是具正在腐烂的女婴尸体。
当翡翠扳指嵌入神像额间的凹槽时,林夏突然听见无数亡魂的絮语。三百年前的雨夜、民国时期的祠堂大火、母亲临终前被割开的咽喉......所有记忆如毒蛇般钻入颅骨。她举起青铜匕首刺向神像心口,刀刃触及铜铸心脏的刹那,整座黄泉路开始崩塌。
黎明时分,林夏在祠堂废墟中苏醒。翡翠扳指在掌心凝成青铜傩面,内侧刻着未出世女儿的生辰。晨雾中传来锁链拖曳声,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抱着玉雕襁褓走过镇口石桥。女婴脖颈处的蜈蚣纹正在晨光中蜕变——青铜鳞甲缓缓展开,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苗文咒语。每个字符都在晨雾中渗出暗红色的锈水,在地面汇成崭新的契约:
“丁亥年惊蛰,林氏第三十八代守夜人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