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傩神睁目
青铜门环滴落的血珠突然悬停半空时,林夏发现整个黄泉镇正在褪色。屋檐的黛瓦褪成惨白,青砖墙化为半透明的琥珀质地,镇口那株百年槐树正在逆向生长——虬结的根系从地底抽出,带出三十七具缠着红绸的青铜瓮,每个瓮口都飘着张泛黄的生辰帖。
“阿姐的血脉在沸腾呢......“
戴傩面的女童倒挂在褪色的屋檐下,腐烂的指尖捏着把青铜钥匙。钥匙齿痕与林夏颅骨内的种蛊完全契合,随着她的呼吸在月光下泛着水银光泽。女童突然撕裂自己的肚皮,腹腔里涌出成千上万只青铜甲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微缩的傩面。
铜镜碎片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林夏挥动青铜匕首格挡,刃面触及镜片的刹那,整座祠堂突然翻转。三十七具青铜人俑破土而出,俑身表面浮出她的面容,每张脸的眼眶里都嵌着风干的婴儿眼球,瞳孔处刻着“归位“二字。
“这才是真正的傩戏台。“曾祖母的声音从人俑腹腔传出。为首的青铜俑裂开胸膛,露出内藏的玉雕襁褓,婴孩天灵盖处插着半截桃木剑,“当年你母亲剖出的,不过是替身蛊......“
林夏的胎记突然暴长,锁骨处的蜈蚣纹化作活物,与俑中钻出的青铜根须绞杀成一团。鳞甲剐蹭的声响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灰尘在空中凝成血色星图。当蜈蚣咬断第七根青铜须时,女童手中的钥匙突然活化,如离弦之箭射向祠堂穹顶的藻井。
“铛——“
焦黑的残躯撞破褪色的窗纸。张九龄的桃木剑在千钧一发间截住钥匙,道袍残片燃起的青磷火映出骇人真相——藻井深处悬着具三丈高的傩神像,神像手中的青铜瓮里泡着具女尸,腐烂的面容与林夏如出一辙。
“看瓮底的铭文!“道士的残魂在火光中嘶吼。林夏挥刃斩断缠在脚踝的菌丝,攀上摇摇欲坠的梁柱。瓮底用苗文刻着:“光绪廿三年霜降,林氏婉容借胎归位。“泛着绿锈的铜面突然映出画面:穿月白旗袍的曾祖母跪在神像前,将翡翠扳指按入女婴天灵盖。
祠堂地面突然塌陷。林夏随着坠落的瓦砾跌入黄泉暗河,在血浪中看见三十七具青铜棺椁顺流而下。每具棺材都伸出根须刺入她的影子,最中央的棺椁突然开启,腐尸怀中的玉雕襁褓发出啼哭,声波震得血河激起千层浪。
“接住!“
张九龄的残躯在浪尖抛来半截青铜匕首。刀刃触及玉婴的瞬间,林夏的视网膜浮现契约残页:“丁亥年惊蛰,林氏女剜目为炬,剖心为烛。“右眼突然传来锥心刺痛,她看见母亲被铁链吊在产房横梁,助产士手持的并非剪刀,而是雕满蛊咒的种蛊刀。
血河突然凝结成冰。林夏在冰面上狂奔,身后是追赶的青铜根须。当她将匕首刺入冰层时,整条黄泉路突然翻转。三十七具棺椁接连炸裂,分身的惨叫震得青铜铭文如暴雨坠落。腐尸怀中的玉婴突然睁眼,天灵盖处插着的钥匙与翡翠扳指完美契合。
“时辰到了......“
曾祖母的尖啸从冰层下传来。林夏握紧匕首跃入冰窟,在刺骨寒潮中看见傩神像的真容——腐烂的女尸突然睁眼,第三只竖瞳里映出镇口槐树下的场景: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将青铜傩面戴在新生的女婴脸上,面具内侧的血色契约泛着幽光:
“戊子年谷雨,林氏第三十九代守夜人归位。“女婴脖颈处的蜈蚣纹突然暴长,青铜鳞甲层层剥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苗文咒语。每个字符都在晨雾中渗出暗红色的锈水,在地面汇成崭新的星图——北斗天枢位正对着祠堂废墟中那具正在腐化的傩神像。
黎明破晓时,林夏在血泊中攥紧翡翠扳指。褪色的黄泉镇开始重新着色,每一笔色彩都伴随着凄厉的婴啼。当最后缕晨雾散去,她看见自己的倒影立在傩神像掌心——月白旗袍的立领遮不住脖颈紫痕,珍珠耳坠在腐烂的耳垂下摇晃,唇角正扯出与曾祖母如出一辙的诡异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