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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父死兄亡侄丧命

  项勇先踩过青石板街时,他残破的右袖在风中空荡飘摇,分明是正午时分,长街两侧的茶楼酒肆里却浮着诡异的寂静。

  三五个老妪原本倚在门框边嗑瓜子,见他经过时竟齐齐噤了声,手中瓜子撒了一地。

  “老周头!”他忽然攥住卖糖人的老汉,断臂处的麻布绷带擦过对方油亮的围裙。

  老周头踉跄着撞翻糖担,蜜色的糖浆泼在青砖上,凝成一片浑浊的琥珀。

  项勇先这才发现老汉眼角泛着红,袖口还别着半截没扯净的素麻布。

  “小侯爷...”

  老周头佝偻着背往阴影里缩,竹签子扎的糖凤凰在日头下碎成齑粉,

  “您这胳膊...”

  浑浊的老眼突然瞪得滚圆,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您、您当真活着?”

  项勇先喉头滚动,松香混着槐花的气味突然刺得鼻腔发酸。

  他后退半步踩进糖浆里,黏腻触感顺着靴底攀上来,远处传来法事铃铛的脆响。

  项府门前两株百年银杏落尽了最后一片黄叶,朱漆大门贴着褪色的门神,被新糊的白纸生生割裂了面孔。

  穿皂衣的小厮正踮脚往门楣系丧幡,见他奔来竟失手打翻漆盘。

  盘底“勇武侯府”的鎏金刻痕正卡在青砖缝隙间,积着前那场落雨的潮气。

  铜钱哗啦啦滚过石阶,在项勇先脚边打着旋。

  “少、少爷...”小厮扑通跪在满地纸钱里,额角磕出青紫,“灵堂...灵堂里供着三盏长明灯啊!”

  “少爷,今天...还没到头七呢,你怎么可就回魂了...”

  项勇先表情不悦,抢过他手中即将装饰的白绢花。

  “我这不活的好好的,办什么丧事。”

  这才反应过来项勇先未死的小厮,表情泛起几分欣喜,“少爷没死!项家还未亡!”

  “少爷...”小厮忽然抓住他空荡荡的右袖,指尖陷进粗麻绷带里,

  表情立马就又暗淡了下来,摆弄着手中的白花,

  “少爷,您还是进书房看看吧。”

  “里面还没来的及收拾呢。”

  项勇先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一定不要,一定不要!他在心中不停的叨念。

  “少爷,”小厮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您要是能早一点点回来,就好了。”

  项勇先的心跳在胸腔里擂出沉闷的鼓点,青砖地面沁出的寒意顺着靴底爬上脊背。

  他盯着朱漆剥落的书房门环,鎏金饕餮兽首在暮色中泛着暗哑的光,忽觉掌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檀木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

  破碎的“忠君报国”匾额斜插在青砖缝里,金漆剥落处渗出暗褐色的血痂。

  他看着那碎成两半的牌匾,看着祖父项阳端坐在紫檀太师椅上,银须垂落胸前,宛如沉睡。

  回忆突然刺穿颅骨。

  七岁生辰那日,祖父将虎头银锁挂在他颈间,檀香笼住小小的身躯。

  “先儿要快些长高”,老人笑呵呵将他举过雕花房梁,阳光穿过万字纹窗棂,在祖父霜白的鬓角织出金网。

  半晌,项勇先动了,面无表情的走进内堂。

  哐当!

  靴底碾过匾额断裂处,那“君”字被用力跺出如同蛛网般的裂缝。

  项勇先单膝跪地时像是听见甲胄摩擦的铮鸣,当他触到祖父冰凉的手腕,才发现这具曾举起千斤鼎的身躯竟轻如蝉蜕。

  项勇先单手撑着地,吃力的坐在项阳的尸首旁边。

  心中猛然浮现出一个疑问。

  二叔呢?

  像是心有所感,东侧梁柱投下的阴影突然蠕动起来。

  项勇先转头望去,又像是不敢直视一般收回来目光,低垂着头颅望着青石地砖。

  二叔项睿明悬的身体随着穿堂风轻轻旋转,素白绫缎勒进浮肿的颈项。

  他的皂靴尖还沾着新泥,仿佛方才从院中那株西府海棠下匆匆赶来。

  呼——项勇先长出一口气,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缓步来到了那根横梁前,他面无表情,重瞳转动的速度却是越发的快。

  他伸手去轻轻触碰那具身体,“二叔?”

  并无回声。

  “二叔...”项勇先的声音莫名的暗淡下来。

  中年人已经死去,脸上的如枯树般的皱纹依旧是盖不住泪痕。

  若不是伤心至此,又怎会作此态。

  一位明耀境的修士竟然就以这种憋屈的方式死在了这里。

  那柱子上像是刻着临了前含恨雕刻的字体。

  字体凌乱若不认真观看,根本就看不清是什么。

  项勇先一字一顿的念了下去:

  “父死兄亡侄丧命,苟活苟活苟活?”

  项勇先的指尖抚过梁柱上的刻痕,松木碎屑混着凝固的血珠簌簌而落。

  突然,就懂得了那门口的小厮说的,他要是能早回来一点就好了。

  当项勇先割断白绫的刹那,听见丝帛断裂的脆响如同童年摔碎的甜白瓷盏。

  就是如此简简单单的一根白绫,能收走一位明耀境修士的命。

  他单手托住二叔后颈时,发觉这个曾严厉到近乎苛刻的男人轻得像是能浮在月光里。

  整理遗容时,一滴冰凉的液体砸在项睿明青紫的脸庞,项勇先怔了怔,心中万种滋味。

  两具遗体并排端坐时,穿堂风忽然掀起项阳的广袖。

  像是老者最后向着孙儿告别。

  项睿明面无表情,并未痛哭,像是盛荡激流下沉默的礁石。

  暮雨初歇的庭院漫着青灰色的雾霭,项勇先推开门时,鎏金门环撞在潮湿的砖墙上发出闷响。

  柏鑫正抱着胳膊在廊柱下跺脚,布鞋陷进青砖缝里的积水,每挪一步都带起细碎的水花。

  “少...爷?”少年带着水汽的嗓音有些发颤。

  他仰头时,项勇先看见对方领口洇着深色的水痕。

  檐角残存的积水突然坠落,在少年肩头溅开晶莹的碎片,那身粗布短打早已被潮气浸得泛起苍白。

  项勇先望着廊外那株被暴雨打折的海棠,零落的花瓣泡在积水里。

  “你叫什么名字?”

  柏鑫扑通跪下,甚至顾不得面前的积水。

  激起的涟漪打湿了项勇先的战袍下摆:“小、小人柏鑫。”

  他慌忙去擦项勇先袍角的水渍。

  “为何不走?”

  项勇先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子在风中发抖,却仍固执地挺直脊梁。

  远处传来瓦片坠地的碎裂声,不知是哪处厢房又被逃奴撞翻了烛台。

  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项府中的下人基本上是逃的一干二净。

  “我爷是老侯爷手下的兵,我爹跟着大爷在武安关...”

  话尾淹没在远处厢房坍塌的闷响里,不知是哪处屋脊经不住夜雨冲刷,终于折了脊兽。

  “更何况...”柏鑫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里屋,

  “大家都以为您也死了,我就想着,我要是走了,那老侯爷人生最后一程也就没人送送了...”

  项勇先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像是挤出来的:“以后跟着我,会很......”

  “好嘞!”柏鑫突然蹦起来,脸上是难掩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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