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接下来石瀚的话就将她彻底打入了深渊。

　　“城外进攻的，大概有四万人。”

　　“外加，”

　　石瀚指着天空中傲立的十八道身影，

　　“十八位先天强者。”

　　所有人面如死灰，局势的恶劣远超想象，仿佛这就是一个必死的结局。

　　“现在随我去守住正门。”石瀚猛地一挥手，下达了指令。

　　拎着长刀就向着武安城正门而去。

　　窦鸣喉咙中发出像是母鸡濒死前的咯咯哒声，双腿抖如簸箕，一屁股狠狠的坐在了地上。

　　面如死灰，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颅，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口中还在不停的念叨：“死定了...死定了...”

　　看着酒囊饭袋的小胖子董瑞丰却表现的没有那么不堪，他脸色铁青，肥胖的脸上满是沮丧，但并不至于这般六神无主。

　　“走，去正门。”

　　林雀顾不上安慰几人，表情中满是慎重，但并看不到绝望之色。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正门走去，看着众人的身影消失。

　　窦鸣强撑着身体站起身来，摸索着腰间挂着的药囊，确保它安然无事后，才放心去追赶几人的脚步。

　　“等等...我。”

　　他是很害怕，没错，但也清楚的懂得，这种情况下，和众人分散开，才死的更快。

　　轰！

　　碎石迸溅如雨，一道罡风擦着林雀鬓角掠过。

　　他旋身避让时，看见身后石阶被劈开三尺沟壑，青砖断面整齐如镜。

　　“该死。”林雀怒骂一声，被战场的情绪感染下，他的心中也不由自主的浮现了几分暴虐。

　　这座城是武安侯能长久立于不败的根本。

　　若是城破，离武安侯落败也就不远了。

　　林雀绞尽脑汁，思考着当下的重重局势，尽可能的想要找到最大的生机。

　　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人。

　　重瞳儿的父亲，项无双。他清楚的记得重瞳儿说过，在武安侯被围困的时候，他的父亲独身前来支援。

　　不够，还不够，林雀拔剑出鞘，他已经来到了武安城正门口。

　　再多一名的先天强者对当前的形势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暮色如血，残阳将武安城青灰色的城墙染成暗红。

　　石瀚逆光而立的身影在城墙上拖出扭曲长影，腰间虎符随着他挥手的动作撞出沉闷声响。

　　城墙砖缝里渗出的陈旧血迹在夕阳下泛起诡异光泽，像是无数亡魂在砖石间呜咽。

　　林雀剑鞘划过城墙垛口，带起一溜火星。

　　他眯眼望向城外遮天蔽日的旌旗，鼻尖萦绕着桐油与焦尸混合的刺鼻气味。

　　还未等林雀站定。

　　“城门破了！”不知是谁的嘶吼混着木料爆裂声炸响。

　　三十丈高的玄铁城门轰然倾塌，飞溅的碎木如暴雨般砸向人群。

　　“杀！”

　　石瀚手中长刀突然迸发凄厉嗡鸣，刀身浮现的暗红纹路与城墙上的血痕遥相呼应。

　　当他纵身跃下城墙时，残破战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箭疮。

　　大胡子石瀚的口中发出喋血般的哀鸣，向着城门口尚未涌进的敌方兵卒发起了冲锋。

　　孤身一人，向着数万之人，发起冲锋。

　　不可让他轻易死去！

　　不过是转瞬之间，林雀就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身形飘然，长剑发出清越龙吟，剑锋出鞘的刹那，附着其上的赤炎竟将周遭空气灼出波纹。

　　在林雀身侧，一人同时做出了决定。

　　正是姬英才，他表情冷淡，看不出情绪波动，手中黑刀随着他意念再次扩大三分。

　　刀锋拖地，刀刃与青石摩擦迸发的火星竟在他身后连成火线。

　　“疯了，一定是疯了。”

　　小胖子董瑞丰眼中满是惊骇，脚步缓缓后退，看着自不量力的三人，心中萌发了想要逃开的想法。

　　但，视线无意间瞥见手心那浮动的血红纹路。

　　勾勾连连的蔓延在掌心弧线，像是索命的符咒。

　　“真该死，”小胖子董瑞丰肉乎乎的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压制下一贯遇事跑路的本能习惯，

　　“把老子往绝路上逼！”

　　啊啊啊——怪叫从他的口中炸开，他被逼无奈的循着几人的脚步往前。

　　“这这这...”姗姗来迟的窦鸣来到了中年修士万宏涛和女修翟元瑶的身后。

　　眼神中依旧满是慌乱。

　　黑铁城门在接连不断的撞击中发出濒死的呻吟，每一声闷响都震得城楼簌簌落灰。

　　涌进来的敌军士兵甲胄泛着暗红铁锈，靴底黏着发黑的血泥，像一条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浊流源源不断冲撞着城门缺口。

　　“吼——”

　　非人般的嘶吼撕裂了浑浊的空气。

　　石瀚虬结的脖颈上青筋暴起，染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破碎的肩甲下裸露出森森白骨。

　　他独臂抡起长刀，刀身沾满碎肉脑浆，在残照里甩出一道猩红的弧线。

　　“拔寨营，石瀚！死战！”

　　那嘶吼声竟然在此刻引起滔天的共鸣声，死战！死战！死战！

　　声浪撞在城墙上激起细碎砂石，刹那间，虚空中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身影。

　　像是有无数人在耳边同时怒吼，那挥散的血与汗跨过时空重叠。

　　林雀只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股势不可挡的钢铁洪流中。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四周景物突然扭曲旋转，青铜箭镞破空的尖啸与金铁相撞的铮鸣在耳畔炸响。

　　血色残阳下，他看见无数拔寨营士卒如铁钉般楔入敌阵。

　　有人肠穿肚烂仍用肋骨卡住敌刃，有人断腿后抱着火油罐滚入马阵，燃烧的躯体在黄昏里绽开朵朵红莲。

　　竟然硬生生的将攻进城池的敌军轰杀回去。

　　这是当年武安城之战的重演。

　　在数年前，城门告破后，正是这一支军队在此地死战不退，重新的抢回了城门。

　　“守下城门！！”

　　石瀚双目迸裂，血泪在黧黑的面庞上冲出沟壑。

　　他对着虚空嘶吼，破碎的锁子甲下胸膛剧烈起伏，每根肋骨都在疯狂震颤。

　　他冲着身侧的空气直吼，像是在同昔日的战友交谈。

　　他的执念竟然如此可怕。

　　林雀的喉结艰难滚动。

　　他嗅到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看见执念风暴卷起的砂砾在空中凝成血色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