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二十日，骄阳似火。
应天府皇宫的一间宫室室内。
一个约八九岁的孩童，身着小号蟒袍，正在逗一只小鸟玩。
突然，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小孩吓了一跳，迅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将小鸟和书都塞进怀里，规规矩矩地站好。
那样子就像一名做错事的小学生，迎接校长的视察一样。
不多久，就见一中年男子，身着明黄色龙袍，步伐稳健，脸色有点阴沉，走了进来，宫室内的温度似乎都低了一些。
然后是一个太监，手拿拂尘。
再后面是个和尚，以及另外一个中年男子。
这个中年男子，身穿蟒袍，和最前面的中年男子，面容有几分相似。
为首的中年男子看了几眼小孩，没有说话，直接在一把椅子上坐下。
太监和和尚在他两侧站定，和尚隐晦的和那小孩对视一眼。
后面进来的中年男子，则是远远站在一旁。
“你就是朱楠？”沉默片刻后，中年开口。
“对，我就是朱楠！”
“你可知道我是谁？”
“刚才他们喊陛下驾到，你应该就是皇帝了。你是新皇帝对吧！”
“之前，我还见过两个皇帝！一个年纪大的，一个年轻的，你是年纪不大又不年轻的。”
“大胆！”一旁的太监开口呵斥。
“他说得没错啊，就是一个老皇帝，一个年轻皇帝，再加上我这个中年皇帝，有什么错吗？”
中年男子一边说，一边还笑了起来。
听到朱楠说话，让他想起来自己的长孙。
这大概就是童言无忌吧，这个最小的弟弟有脑疾，看来是真的，不过也算天真烂漫。
“老皇帝是我们的父皇，太祖高皇帝。”
“年轻的皇帝，是我们的侄子。他被奸臣放火烧死了。”
“至于我，是你的四哥朱棣，你可以叫我皇兄。”
没错，这个朱棣就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藩王造反成功的人，后世被称为永乐大帝的朱棣。
“还有这个，是你的五哥，我们大明的周王殿下。”朱棣指了指站得远远的那个中年男子。
“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见见你。毕竟我们是手足兄弟！都是高皇帝的儿子，要相亲相爱。”
“什么是相亲相爱？”朱楠问道。
“就是你有为难的事，可以求我帮忙，我有事让你做，你也尽力去做。”朱棣思索片刻说。
“那我可以求你不要杀我吗？我还要为父皇和母后烧香祈福！”朱楠看了一眼和尚说道。
“混账，谁说我要杀你？是谁挑拨我们的兄弟的关系。”
“我是听小太监说的，说我是方孝儒的弟子，是第十族，皇兄您要诛杀方孝儒的十族，自然也是要杀我的！”
“小太监该死，亦失哈，查查是谁说的，杖毙！”朱棣愤怒地对一边站立的太监说。
他刚才上朝的时候，就不断有大臣为方孝孺求情，包括自己的同胞弟弟周王。
没想到，都到了这里，还是方孝儒，真是阴魂不散。
“皇兄不要啊，清风人很好的，一直照顾我，他也是听别人说的。”
朱楠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清风就要丢掉性命，他迅速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和尚。
可是这个和尚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面无表情。
朱棣也不吭声，仿佛一个太监的性命，根本不是性命，而是一只猪或者一条狗。
朱楠有点后悔听对面那个和尚的话，帮他的忙了。
“和尚，不是说佛祖最讲慈悲吗？你怎么看着陛下杀人。”
朱楠没有办法，只好对着那个和尚发难。
“阿弥陀佛，佛度有缘人！”和尚仍无动于衷。
朱楠气得肚子都快炸了。
无奈之下，他伸手去抱起桌上的牌位，直接跪在地上。
“反正我也要去地下见父皇的，那就让清风明月陪我一起吧！”
“混账！谁说你要死的，你是父皇亲封的大明南越王，谁能杀你！”
朱棣看到跪在地上的朱楠，那副悲伤的样子，情绪顿时更加暴躁。
一旁的周王，这时才扭过头，认真打量起来朱楠。
旁边的和尚这才开口:“陛下，高皇帝命方孝孺做南越王殿下的老师，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如果真的诛杀方孝儒十族，民间不免会有流言，对陛下不利！”
和尚说的隐晦，但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那就是如果单独放过南越王殿下，不能服众。
“我还怕这个吗？谁瞎逼逼，就让锦衣卫全部抓起来。”朱棣不屑地说。
朱棣一句话，直接让那和尚接下来的话，没法继续说。
朱楠也诧异的看了一眼和尚，意思接下来怎么表演。
和尚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朱楠就只好自由发挥。
当然前提是他知道，无论他说的多过分，朱棣都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皇兄，您说了要诛方孝孺的十族，如果不杀我，是不是就是说话不算数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得杀你了。”朱棣看傻子一样看着朱楠说。
“他们都说皇帝是金口玉言，君无戏言啊。”朱楠有点无辜的说，仿佛是在为朱棣考虑。
“所以，你准备用自己的死，成全我的君无戏言。”
“如果真的可以，那我愿意舍出性命，反正父皇也不在了，他们又都私下说我傻。”
朱棣此刻则是开始死死盯着朱楠，仿佛要看清楚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假话。
一旁叫做亦失哈的太监，也诧异的望着这个叫做朱楠的孩子，心道：“看来这个南越王殿下，还真是如传说中一般有脑疾。”
“不然哪有自己上赶着找死的，陛下明显不会追究他和方孝孺的关系。”
“也不会有人明着，拿这件事情做文章，顶多私下说说罢了。”
那和尚也在心里暗自思量：“看来南越王确实如传言中一般有脑疾，不然不会做到如此地步，不管结果如何，一千贯宝钞没有白花。”
“但目前看来效果不太好啊！”
“这话是不是有人专门教你说的。”朱棣盯着朱楠的眼睛，慢慢地说道。
“没有，是我自己想的。”
朱楠也毫不示弱地看向朱棣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皇兄，你的眼睛里有眼屎。”
看朱棣一直这样直勾勾看着自己，朱楠心里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感觉自己快扛不住了。
于是直接来了一招“乾坤大挪移”。
果然朱棣直接破功了，伸手去擦眼睛。
“皇兄，还有一点，我来帮你。”朱楠站起来，伸手就要帮忙。
实在是他跪的膝盖有点疼，想趁势站起来。
万恶的旧社会啊，怎么动不动就得跪下。
“不用”朱棣直接拒绝，作为皇帝，他还是要面子的。
可是朱楠并不领情，坚持要帮忙。
这时，他的怀里突然发出一声鸟叫。
“什么声音？”太监亦失哈警惕地说道。
“不好意思，是我的小鸟。”朱楠连忙解释。
原来他刚才的时候，还一只手捂着胸前的小鸟，不让他发出声音，结果一站起来，就忘记了，可怜的小鸟还没有被捂死。
说着，朱楠就从怀里掏出了那只鸟，同时被带出来的，还有一本书。
朱棣还在奇怪，朱楠的怀里怎么有一只鸟的时候。
一旁沉默寡言的和尚，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