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庭正在府院内玩耍,他揪下一朵海棠花踩在脚下。
“庭儿。”他见母亲正在院子另一头唤着自己,“来,到母妃这里来。”
小瑾庭哒哒跑向母妃,想伸手去抓她。一握,竟然扑了个空,可母妃仍旧在面前。
为什么?
他又伸手扑去,又抓空了。
“母妃,我为什么抓不住你呀,母妃,母妃!”
“母妃!”萧瑾庭猛然睁开眼,上半身随着惯性想要抬起,却感到胸口剧烈的疼痛。
“瑾庭,你没事吧。”明彦见他醒了连忙过来查看。
“你怎么来了?”他捂着胸口,惨白的面颊上还残留着汗珠,嘴唇却已经干的起皮了。
“还说呢,我一来,就撞见个大夫,说你受伤了,不过幸亏救得及时!”明彦将枕头立在床头,让他有东西靠着,又递给他一杯水。
“你怎么回事,遇到贼了?还有,晚吟呢?”郑明彦觉得奇怪,自从他进门后就一直没见到晚吟,忽然他一声惊呼,“晚吟不会是被贼人绑走了吧!”
萧瑾庭被呛了一口:“她......应该是回自己家了吧。”
“怎么,你们吵架了?”
萧瑾庭不知该如何回答,赶紧岔开话题:“你还没说,你怎么到我家来了?”
“哦对对,差点忘了正事。”他刚想继续往下说,可见萧瑾庭这个样子,一时间又不知怎么开口。
萧瑾庭见他又着急又憋气的样子,反倒比他更急。
“到底怎么了!”
“那个,瑾庭,我说了你可千万别着急上火......北边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蠕蠕,撤军了。”
“什么?!”
萧瑾庭身子一倾,扯到了伤口,顿时一阵急咳。
原本蠕蠕军已经打到了雁门关下,赫连摇光率军奋力抵抗,两方对峙了十余天,可谁能想到,今年的大雪来的比往年都要早,朔州以北、蠕蠕境内大部分地区遭受到了严重的暴雪和霜冻,国内反对势力趁机煽动,说阿那圭被靖帝蛊惑,充当他的敢死军,而且平民和牲畜受灾严重,军需供给也成了问题,阿那圭权衡再三,无奈做出了撤军的决定。
萧瑾庭一拳砸在榻板上。
“所以,元朝哥着急来找你商量对策。”
萧瑾庭立马掀开被子:“走,我们进宫。”
他还没站直又差点摔倒。
“你这样还怎么进宫啊。”
“可等不了了!”萧瑾庭痛心疾首道。
郑明彦看着他这样子,于心不忍:“那你等着,我去把马车牵来。”
明彦搀扶着他走进明光殿。
“你这是怎么了?”穆元朝见他脸色和走路的姿势不对,连忙过来一起扶住他。
萧瑾庭刚想开口,却被一旁的明彦直接戳穿:“他被人刺伤了!”
“何人竟敢行刺!”
萧瑾庭示意他们先扶自己坐下。
“蠕蠕的事我已经听说了,现在有什么新进展吗?”
“刚收到奚泠的传书,原本已经快打到隰城了,可眼见并州军掉头南下,现在他已经退守上党,如果再退......”穆元朝不敢继续往下说。
“赫连摇光是块难啃的骨头,如今两头夹击指望不上,我们要先火速派兵前去增援奚泠。”
“可是......”穆元朝面露难色。
“还有其他情况吗?”萧瑾庭一眼就看穿了他。
“根据情报,赫连摇光离开雁门关后,没有跟随主力去攻打奚泠所部,而是独自往西南去了。目前正面这一支是由穆承瑄统领,而且......冀州刺史已经倒向他们,赫连盛隆正率兵从冀州方向向洛阳进发。”
听到这些,萧瑾庭只觉得五雷轰顶,怎么短短几天,局势就被翻盘了。他觉得脑袋里好像有虫子正噬咬着他。
“西南......不好,他这是要去雍州!”
萧瑾庭让明彦把地图铺开。
“你们看。”他用手比划着,“现在奚泠正在北边与他们的主力僵持,赫连摇光是想直取雍州然后沿潼关道直插洛阳,再加上东边的赫连盛隆,我们很快就会被锁死在这儿了。”他重重敲击着“洛阳”两个字。
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明彦弱弱开口:“那我们该怎么办?”
“马上出兵!”萧瑾庭果断说道。
“先派人去堵赫连摇光,最好能抢在他之前把那五万人马封死在潼关之内。同时,再派一路人马去东面堵截。只是,我们人手本来就少,如今又要分成三路,这一仗......”
萧瑾庭放在地图上的手开始颤抖。
穆元朝把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帮他稳住神。
“要有信心!”穆元朝说道。
萧瑾庭看着他,点点头。
“元朝,瑾庭,让我去吧!”郑明彦突然开口。
“打仗你没有经验。”穆元朝说道。
“明彦,打仗跟练武不一样,不是说这次输了还有机会再来。”萧瑾庭补充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现在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了,身为大靖的男儿,我有资格也有义务冲上去!”
“可是......”穆元朝还想再劝劝,却被萧瑾庭摁住肩膀。
“既然你有此志向,那就去吧,不过你一个人去我们不放心,得再给你配个人。”
两日后,三万人马集结在东阳门外,郑明彦坐于马上,身旁之人是贺光。
“贺将军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这次出征,你要听他指挥,不可轻举妄动,明白吗?”萧瑾庭向他嘱咐道。
“你们放心!”
“明彦,一个人在外面要多加小心。”穆元朝是从小看着明彦长大的,在他心里明彦就像他亲弟弟一样,他虽然不舍,却也明白,在这场洪流里,没有一个人可以独善其身,是该放手让他成长了。
“你们也要多保重呐。”郑明彦的眼角已经湿润。
“时候不早了,陛下,我们该出发了。”贺光在一旁提醒。
“好,一路小心,我在洛阳等你们凯旋!”
送走大军后,穆元朝和萧瑾庭来到永宁寺。
祭拜父母后,穆元朝提出想去后院的塔上看看。
永宁寺塔共有九层,二人拾级而上,走到最顶层。
“来洛阳城也有几年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塔。”
“永宁寺是皇家寺院,这塔也只有经过皇上允许才能登临。”
“那今天是借了你的光。”
两人都笑了。
永宁寺塔是洛阳制高点,从这俯瞰,整个洛阳城三百二十坊一览无余,蔚为壮观。
“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家园。”穆元朝看着如星盘的城池,每个方格都承载着无数的家庭的希望,他像一位刚刚播下种子的农夫,想呵护他们茁壮成长。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还记得去年陈尚庆兵临城下之时,你说我们不是对手不要硬打,可没想到最后,洛阳城还是逃不了要面对一场硬仗。”
“看来,我们都要为自己的无知买单。”萧瑾庭一阵苦笑。
“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已经急调崔延去阻击赫连摇光,希望他能撑的久些。”
穆元朝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具,这不是贬义,而是在任何时候他总能保持理性,为别人想,为大局想,却不知他有没有为自己想过。
他好奇道:“你与晚吟之间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