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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2.关于女人

沙城幽魂 卡斯特兰的花 5046 2024-11-14 15:26

  我打听到玛门的消息是在出狱的一个月之后,在此之前,我刻意去了一趟罗科的职业介绍所,他的门上贴着外出的通告。门口上的监控没显示任何亮光,我朝着门缝往里看,内屋的门已经关闭,走道里堆满了各种杂货,两只野猫在枯萎的梧桐树下交配。我又返回去看了一遍门上的通告,上边写着外出的日期是两天之前,但并未提到何时重新开业。虽然我与罗科仅有一面之缘,但他压根就不会离开他的职业介绍所两公里之内,更别提这样的外出通告了。

  我把车开到胡同里的隐蔽处,顺着车子的顶棚翻到了墙壁的另一面,那两只黑色的野猫停了下来,在远处警惕的看了我一眼,确认我是个好人之后继续干起他们的私事来。我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走,一路观察着内屋周围的监控。果不其然,那些家伙好端端的在那探讨人生呢!我避过监控的死角来到窗户边,透过刻有花纹的透明玻璃窗后,我看到一个硕壮的男人被绑了起来扔在工作室的一角,还有另一个我没见过的男人在那里操控着罗科的信息板。罗科一点也没有表示出挣扎的意思,他只是看着自己的工作室,满眼悲伤。另一个男人对罗科的工作室显然兴趣盎然,甚至有点洋洋得意。

  “你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不,罗科,虽然你年纪尚轻,不过是时候该退休了。我会从你的手上接管这个地方。”陌生的男人撇过头对罗科露出微笑。

  “没有任何话要说?我还以为你会感慨良多。”男人说。

  接着另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男人变得有些恭敬起来。窗户的雕花挡住了我的视野,我没法看清那个人的模样,不过我听出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她对他吩咐了几句话,接着便走出了工作室。我撤回身子紧贴在墙壁上等了片刻,没有听到任何动静。男人不再说话,空气里没有传来任何震动,周围仿佛掉进了无边的宇宙深处,那里除了孤寂没有任何生命在回响。等我重新透过窗户望去时,男人的身影不见了,只有罗科独自呆在工作室里。我靠在墙边又等了许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我贴着墙壁越过监控来到门前,工作室的门敞开着,在旁边的另一间屋子里传来了微弱的对话。我趁此溜入工作室里。

  罗科看到我显然有些惊讶,不过他依然着保持沉默。我指了指墙壁的另一端,没有给他解开绳子。我呆在门边上试图偷听他们的谈话,然而这里的墙壁加上了隔音板,我什么也没能听见。我拿出点四五手枪在门边等待着。不久过后,刚才那个男人走进了工作室,我用枪顶着他的后脑勺。真是件奇怪的事,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转过身饶有趣味的看着我。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说。

  “那间房子里有几个人?”我问。

  “三个,包括我。”他说,一点也没有犹豫。

  “你们在商讨些什么?”我问。

  “你没法靠这支点四五手枪知道所有的事,如果我是你,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他们会干掉你的,甚至让人察觉不到你在这世上来过。”

  “这么说来你们是斯芬克斯的成员?”

  “你倒是有点见识,不过我们可不这么称呼自己。”他略带惊讶的说。

  “独火。这是你们小队的称呼。”我说。

  他沉默的看着我,波澜不惊的眼神里有了些许波动。

  “我们都以为你在监狱里。”他将我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说。“我早该认出你的。你的妻子怎么样?她一定在经历着生活的煎熬。”

  “我们都在经历生活的煎熬,不过对于一些人来说,快乐是他们生活的唯一目的。”

  “莫兰先生,你不这么认为?”

  “‘世上有太多比快乐更重要的事’,这是塔可夫斯基的名言。”我说着一个箭步走上前用枪托把他打昏,没等我把他拖走,另一个男人又走了进来。他显然没有倒下的那位镇静,看到我举起的手枪,一边大声呼叫起来,一边匆忙从腰间拿出手枪。我朝他的肩膀射击,直到他的手枪掉落到地上被我捡了起来。他倒在地上大声呼号着,我只好用老办法给他来了一下。在这之后,周围安静了起来,我没有听到任何人在疾奔,或者拉动枪械上保险栓的声音。我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罗科瞪大了眼睛看着眼下发生的事,他很有耐心的望向门口,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一片骇人的沉寂过后,硬底鞋托敲着水泥地板,像寺院里的被敲响的铜钟一样回荡在院子里。她慢慢走近,她的呼吸没有扰乱任何空气,只有硬鞋底宛如死神拖着他的巨镰而来。

  她就站在门口,一袭瀑布般的黑发,身上迷人的紫色仿佛跳动的火焰在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忍不住咽了口水,舔舐着干燥的嘴唇,手上的点四五手枪似乎在颤抖。

  “你在害怕。”她说。“你在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

  “你害怕自己会对我开枪吗?”她紧盯着我,慢慢走进工作室,向我走来。

  “我一点也不会犹豫。”我说。

  “不,你对我心存感激。当然不是为了那一夜情,是为了你的妻子。”她在离我两米近的地方停下,拿出腰间的匕首在手里把玩。“你认为我们谁更快?你的枪,还是我的匕首。”

  “斯芬克斯都喜欢玩这一套?”我说。

  “没人说过我们只用冷兵器,我只是更喜欢匕首。”她说。

  “卢最近怎么样?洗净脖子在等我吗?”我问。

  “他在半个月前的一次任务中丧失了性命。”她说。

  “我猜是美人惹的祸。”我说。

  “谁也没有想到她的床上藏着一把碎冰锥专门用来对付负心汉。”她说。

  “我倒见识过几个这样的女人,这一点也不稀奇。”我说。

  “你爱上我了吗?”

  “也许。”

  在大段的空白里,她向我扔出了匕首。我知道自己没法躲过,只好用手臂抵挡。匕首没入我的肱二头肌,从另一端穿了出来,血流不止。她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倒坐在地上,眼里充满了凄凉。

  “你就是这么对付女人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听到有一颗心碎了,洒了一地。

  我脱下外衣裹住流着血的手臂,颤颤巍巍的给罗科解开绳子,没等我重新站起身来,便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

  据罗科所说,在我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警局里派人来了一趟,沙罗和其他两个家伙被请进了监狱。显然他们都在那张通缉名单上,接下来的事便用不着我费心了。医生告诉我,我的手臂神经被切断了,至少需要静躺一个月才能有所恢复,但恢复正常恐怕是不可能了。我告诉他只要能正常使用,就算他给我装一条机械手臂我也不在乎。

  由于这次阴差阳错的事件,警局里的那些老家伙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我官复原职。不过这对我来说不过是薪金的高低问题,至少我不用靠变卖自己的房子来讨生活了。老艾为这事简直乐昏了头,他可以自信地向公众宣布在那张通缉名单上又有谁被缉拿归案,尤其是玛门的案件。独火虽然如今只剩玛门一人,但从斯芬克斯里挑选几位精英人士到他的团队里是轻而易举之事。罗科说的没错,这件事就像面对九头蛇的神话一样,每当你砍下一只头,很快又会生长出新的。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除掉玛门。可这样的事会有尽头吗?我不知道,这跟你问我明天会不会来临是一样的。或者就像约翰·勒卡雷说的:“没人任何时间段是神圣的。重要的是我们会老去,会疲倦,会死去。”

  当你躺在病床上时就会思考这样的问题,这和在监狱里一样,你没事可做。出院的那天我便直接驱车前往罗科的职业介绍所。罗科的心情很愉悦,他请我到第一次来的那个窗口边喝茶。他很乐意告诉我有关玛门的任何消息,我说这简直再好不过。

  “我从没经历过这么悲伤的一天。”他松了口气,说。“女人是生活里唯一无法预料的因素,这也就是我不结婚的原因。”

  “你一定常常想起生活里的那些美好时光。”我调侃道。

  “我这么说不意味着我是个禁欲主义者。我喜欢有女人陪伴,却不想和她们结婚,仅此而已。”

  我们坐在茶桌边闲聊了半个小时的女人和有关她们的所有话题,接着才谈到玛门。有时出乎意料的,这些琐事在我的生活里所占的的比重在那时竟远远超过了对玛门的怨恨。你会误以为千万朵盛开的紫罗兰就是生活的全部,事实上远不止如此。

  独火的成员几乎全军覆没,这让玛门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不再是个坐在军蓬里的元帅,反而像个战士,所有的一切他都亲力亲为。他不再轻易相信手下的办事能力,甚至不肯把任何一个委托从自己的手中交付出去。在最近一次的暗杀任务中,委托人是一位富人的妻子,她的丈夫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情人,她想除掉除掉那位和她抢夺财产的女人。在过去玛门通常会让任何一个手下来解决这件小事,如今他亲自动手只是为了确保任务完成能够达到他的预期。

  罗科给我的资料显示玛门依然在六朝驿站接任务,不过显然我已经没法正大光明的再踏进那里的大门。我听说玛门让驿站的主人把我列成了黑名单里的一员,把我的肖像就挂在门口。我真该起诉他侵犯我的肖像权。眼下时局动乱,我猜法律也无能为力,或者只是没人拥有足够的勇气来执行这些法律。

  临走前罗科还特意叮嘱我到沙城监狱一趟。

  我知道他的意思。就算他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老兄,她哭的撕心裂肺。”他说。

  我点了点头,跳进驾驶座把车子驶往沙城监狱。

  “世界变化的这么快,还是我们已经快速老去?”守卫队长说,目送着我走进沙城监狱的长廊里。

  沙乐看起来就像一只受惊的野兔,蜷缩着身体躲在床角的黑暗里。她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到来,下斜的眼睛盯着白色的被单。我站在铁栏外一言不发。入口的大厅传来风扇呜呜的转动声音,走廊里却一片寂静。

  没有任何人在走动。

  风扇在转动

  我把弄着手上的打火机,不停地按下开关,火焰打着又熄灭。

  “你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不是吗?”沙乐说,眼睛依然盯着白色的床单。

  “在沙城,这样的事情不常发生。”我说。

  “匕首我还给你了。”她说。

  “你没对准我的脑袋。”我说。

  “你也没对我开枪。”她抬起眼睛望了我一眼,又重新埋下去。

  “我很奇怪你竟然还活着,在沙城没人如此,包括玛门和四月。加百列就在你的身边。”她说。

  “有时候你只会想:又是一个冬天。”我说。“想抽根烟吗?”

  沙乐瞟了我一眼,爬下床铺靠到铁门边上。我拿出烟给她点上。她理了理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把脑袋靠在铁门上。她的眼睛望着我,却变的虚无缥缈。

  “你一点也不在乎。你所想的不过是来可怜这个无依无靠的女人,说不定能让她重拾生活的希望。你是个骗子,你用尽一生来骗取所有人的感情,这样做只是因为你想避免孤独。”

  “我倒希望自己能做到这一步。”我说。

  走廊里又变得空荡荡起来,大厅的风扇呼呼的吹着。

  我离开沙城监狱时碰上守卫队长,我们在监狱的门边抽着烟,聊了一会天。他告诉我他的妻子怀了第三胎,是个女孩。

  “她生来可要受苦了。”他说。

  “老兄,让她待在一个善良的世界里,永远不要让她见到监狱,还有枪。回家之前把制服脱掉,穿上一件普通人的衣服,买上食物,一点小礼物,几朵玫瑰。”我说。

  “这正是我的工作。”他说。

  “把这当作天性。”我说。

  告别守卫队长后,我驱车回到了警局。在路上时,守卫队长给我打了个电话,他告诉我沙乐在牢房里自杀了。她自杀了。这句话就像有人往路边扔了一块石头,“嗒”的响一声,接着只剩下一片寂静。

  我把汽车的速度开到最大,冲进停车场,停好车子后,越过熙熙攘攘的警局走廊,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反锁上门,拉下窗帘,关掉灯,独自坐在黑暗里。我坐在那,像菲茨杰拉德笔下的尼克一样,思考着这个古老的,不为人知的世界。

  有人敲响了我的门,他在门外喊着我的名字。可我一点也不在乎。他在那里咚、咚、咚的敲着,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最后他用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打开了屋里的灯。

  “该死的,你到底在干些什么!”他说。

  我楞了一会儿,低下头看桌上被打湿的镇纸。我用手摸了摸脸庞,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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