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春
北凉元德十一年,入秋。
阮初与一干同龄女子奉诏进宫。
过德胜门再往里去便彻彻底底算是宫里的人了,阮初望着不远处的红墙青瓦,不禁暗自感叹:我一寒门之女居然也能跟着这届秀女进宫,我可真是托了阮家祖宗们八辈子的福气,父亲母亲送我出门时那老泪纵横的样子,至今难忘,但愿进了宫也会诸事顺宜。
可自己心里想的诸事顺宜在遇见官家之前全部破灭。
*
官家姓季名知许,在朝臣眼中他是一位实打实的明君,在太后眼中他是乖儿子,在后宫嫔妃眼中,或许啥也不是。
当天官家上完早朝,原想着在宫里散散心,料想碰见阮初一行人入宫,领事姑姑见官家走过来忙低头唤众位秀女靠墙站,各自对官家作揖礼,季知许一过来众人便说:“官家万福。”
季知许褶皱着一张脸,淡淡“嗯”了声,径直往前走。
阮初也不知怎么回事,身上的一块通体玉白的玉佩竟让官家回了眸。
只听官家皱着眉对阮初好奇问:“你既是新来的秀女,姓甚名谁,父亲又是谁?”
阮初一开始并不知官家在问自己,还是领事姑姑有眼力劲,赶忙走到阮初面前提醒:“官家这是在问你话呢,怎么还不答。”
阮初这才将将的把话说:“奴姓阮,单名一个初字,家父是淮阴太守。”
一说到淮阴太守,秀女们怕是不知道,但季知许多少有些印象,淮阴太守阮故曾是宁和三十年的探花,打过几次照面,是个难得的从世家阀门中脱颖而出的寒门子弟,淮阴这几年倒安稳的很,不过送了自家女儿进来,怕也想为寒门子弟再争口气罢。
许是季知许想的出神半晌没回话,阮初等一干人也不敢随意出声,待官家自己回过神来时阮初昏昏欲睡,只听官家缓缓说:“阮初是吧,你且跟朕来。“
“啊?为什么?“阮初疑惑,其他人更疑惑,难道就这么跟官家走了?
官家吩咐完,直接就走,阮初没动静,不知如何是好,领事姑姑着急的让她起来,轻轻拍了她一下脑袋,眼神不停地往官家走的地方瞟去,阮初似是懂了,小跑着跟上官家到了福宁殿门口,官家是进去了,可阮初不敢进,很是拘谨的低头静等吩咐。
殿内官家对外喊了声:“阮初,进来吧。”
阮初踉踉跄跄地进去,不说话。
季知许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抿了口茶浅浅说:“进了殿内不必拘谨,你父亲如何了?“
阮初尝试让自己放松心情回答,“家父一切安好。”
季知许又问:“你为何想进宫?”
阮初愣住,心想:不是他自己下的旨么,点名道姓说让凡是满年岁未出阁的女子都必须参加选秀,谁知就这么被选进来了,走的时候家里人还万般不乐意呢。
季知许没等到回答,起身走近她面前,“若是不好答,那便算了,日后你就在福宁殿做事,先试着做个御前女官罢。“
阮初一怔,问出话来:“御前女官?”
季知许本来都已转过身去准备回去继续坐下,被阮初一问,惹得自己又转过身对着她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大可问出来,待会儿潘诚回来自去找他学学,过个两三日想必你也该会了,届时潘诚不在你就在朕身边伺候,若是后宫娘娘们来,毋需担心,不用过多理会,你只听命于朕便是,你,可听明白了?“
阮初懵懵的,尽管如此还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一点头算是明白了,原来御前女官就是帮忙为官家打发人的。
阮初暗自在心底里叹气,站在福宁殿门口等潘诚回来。
潘诚,一个长得很胖很胖的内侍,是官家眼前的红人亦是整个宫内的红人,不仅会说话还会逗人笑。
潘诚回来的时候见福宁殿多了一张新面孔,心想着来新人了,就是不知是哪里过来的,起初阮初并未注意到潘诚,不过他还是想试探试探这姑娘的机灵劲,便假意走过她面前,做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阮初不傻,将头抬起来就问:“可是潘总管回来了?”
潘诚自己被吓一跳,夸赞道:“你怎知我就是潘总管,你这小姑娘倒也机灵。”
阮初恭谨的作揖回答:“奴初来福宁殿时,殿中只有官家与奴,官家说过潘总管一会儿便回,所以您自然就是潘总管了。”
潘诚很满意,笑呵呵地开口:“你叫什么?”
阮初自报家门,也将刚才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潘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