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洛阳
楔子
“谈起那位高权重的柳太尉柳集啊,武则是超群绝伦、罕有敌手,文亦是登峰造极、才高八斗,偏偏生的还极其好看,如画中仙。眉如墨,目若秋波,阴柔俊美。常着一身灰蓝色长衫外披着浅色外衣,好似是什么珍贵皮毛所制……”
那说书人道的是口干舌燥,刚想将那桌上墨宝移上一移,却叫围坐在一旁的妙龄小姐姑娘们吓的抖了几抖:
“快继续往下说道呀!”
“是啊是啊…..”
陨楠楼里本就很是聒噪,偏今儿个又有这说书人在,拿着太尉这千遍不烂的话本子,怕是比平日歌舞升平还要无趣无味许多。
“好好好,你们可知,这柳太尉虽是年轻有为,虽跟着陛下为甫朝效力,是陛下肱骨之臣,让你们这些个小姑娘们哝,魂牵梦绕。但却也有自己得不到的姻缘哝!“
“缘分深即情浅浅,情深似海缘不深,这情啊缘啊,冥冥中早已注定,宛如这话本子般,又岂是这凡间人能定夺之事?”
………
第一章:
夜里的京城并不安静,路面昏暗处几乎未有,纵使夜深亦是通亮。
在甫朝是没有宵禁的,街上热闹非常。
挑灯在街上走着的行人接踵,卖灯笼的商贩吆喝着拿起灯笼,直到照的路人觉着一阵一阵的刺眼,停下脚步来才罢休。
只见卖糖人的大伯拿着糖人,看见路过的妇人牵着小孩,便走到那小孩边上蹲下,笑盈盈的逗小孩来买糖人,妇人们早看厌了这招数,拖着孩子便走,任凭孩子在大街上哭闹撒泼。
陨楠楼也是一样。那陈王在此楼里宴请诸多宾客,只堵的那楼里里外外水泄不通,人一多,自然就管不过来了,随便溜进去几个毛头小子也不足为怪。
更何况若是轻车熟路,能上房揭瓦着更是随意进出,林洛阳就是溜进去的那些许人的其中一个。
一楼那围栏中央着一身俗气粉貂裙,香肩微露且粉黛尽施者,便是京城有名的舞姬,姓甚名谁却无从考究,只知道大家唤她叫做那粉衣舞娘。粉衣舞娘刚舞完一曲便被徐妈妈搀扶着不怀好意的往什么屋子里送了去,谁曾想,没等那妈妈反应,推开门却只见一黑影矫健闪出,那可是陈王指明了今儿个要住的屋子,吓得她是大叫:
“有贼!来人啊抓贼!”
“啊啊啊!啊啊!”
陨楠楼由老板娘徐妈妈的一声大喊开始变得动荡不安,本是欢愉声的楼里开始多了些许不同声音,大喊的、大叫的,大家手忙脚乱,慌乱无措,一瞬间歌舞升平的酒楼变得嘈杂不堪。
林洛阳在楼上最拐角那间不招待宾客的、实在鲜少使用的屋子里,前脚刚准备品尝品尝青青做的美味糖糕,听听楼下“悦耳动听”的戏曲,就被这几声吆喝吓得面露亥色。瞧着那被她绑在一旁的青青,四目相对不知所措。
林洛阳走上前去将那手帕从青青口中不客气的取出来,还没等她说话便是青青那暴脾气点燃后的怒轰:“林洛阳!能不能不要每次把自己当作是威风凛凛的江湖大盗,一言不合就把你的好姐妹五花大绑啊!外面那喊捉贼,莫不是捉的你这个贼?!”
青青斜躺在地上,即使穿的是极其好看的碧绿色长裙,发髻却乱的不堪入目,似乎是被抢劫了一番,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坐在一旁不知所云,且穿的破衣烂衫的林洛阳。
“怎么可能是我!”林洛阳皱着眉毛,大言不惭的说到。
说出这句话她便有些后悔,将五花大绑的青青解开后便急忙找寻藏身之处,只见这屋内床铺上各种摆设都一堆在上面,盖着一片破床单,从屋内往窗户外看也是极高的,不知从何落脚。最后只得慌乱的打开那吱咯作声的大木衣柜,一阵霉味袭来却也不失为藏身的好地方。话说回来,这衣柜还挺大,似乎还能再藏身一人般。
“你躲吧,等会徐妈妈来问我便道你在此处。”
青青撅起嘴没好气的说,但林洛阳太懂她脾性,便一边给自己关上那作响的衣柜们,一边说道:“你可舍不得。”
过了许久,等她被这木柜闷的有些喘不过气,又听外面似乎安静了许多便准备开门时,就听见外面有人推门而入,吓得她连忙环抱住自己,把那木衣柜门拉了拉严实,完全忘记了在房间里还有一个趴在桌子上喝着水的青青。
那人一身黑衣干净利落且谨慎的进入房间,目光对上手里拿着糕点瞪大眼睛的青青便一把上前将其捂住:
“不该说的话,说了便是活不成。”
青青急忙点头不停,她可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还没有找到真心相爱且可以给她荣华富贵之人,她怎么舍得死在这档子事情上。
那黑衣人在房里四处张望,仅仅露出一截的眼睛却是好看,不难分辨出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特别是那身段可知定是个习武之人。青青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黑衣人的去向,似乎是好奇他到底是何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洛阳有不好的预感,毕竟这方寸之地又能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呢?她把耳朵贴在柜门上听,刚贴上去柜门就被吱的一声打开了,她便猛的失了重心般倾倒了去,刚刚好倒在那人的怀里。
“啊!”
“…”
林洛阳刚发出一丝声响便被那人捂了回去,一个转身便又进了那衣柜,门也关了上,虽是免不了作响。
他眼神严肃的很。片刻后属实是闷的紧,他将蒙住口鼻的面巾取下,脸上露出一丝烦闷,额间挂着些许汗珠,几缕头发还无意间戳到了林洛阳的眼睛。但他却似乎没有低下头看她一眼,不知刚才有没有瞥到,总之看起来是不愿与她多说什么。当然林洛阳也是怕的,这不名身份的人现在和自己贴身相对,手也是忍不住的冒汗。
他到底是什么人,难道和楼下设宴的陈王有关联?林洛阳心想着,却被一声低音打断:
“松开吧。”
林洛阳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无知觉的攥着他的袖子。
“哦哦哦好。”她尴尬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竟对上他的目光,急忙松开手,似乎想退回却发现这狭小空间无处可退,只得耸了耸肩。
那黑衣男子却楞了一会,似乎对与眼前此女子有了些许的好奇,就在刚刚突然间对视之后。
此时外面有人敲门,听见敲门声衣柜内二人都显得有些慌乱,衣柜外青青更甚。
还没等原地踱步的青青想好对策,门口那人便说话了:
“青青啊,你没事吧,刚刚看贼人上了楼,有没有人进了你的房间啊?”
一听这声音是徐妈妈她便叹了口气,识相的说道:
“妈妈,我在换衣裳….屋里未有其他人!”
“好,你自己注意着点,小心叫那贼人捉了去。”
听到这话林洛阳却是微微动了动唇,似乎是想笑,却又收了回去。
“知道了徐妈妈!”
……..
过后那男子便打开了柜门走了出来,林洛阳亦是燥热,那不通风的衣柜除了一股子霉味便是腐味。
青青将目光移到那男子身上,林洛阳见状也瞧了过去。
却见他鞠躬言谢,作礼时手臂从黑色衣衫中渗处些许红色,将那一块印的是深了不少,林洛阳才发觉此人竟受伤了,且不是轻伤。
“你…没事吧。”林洛阳缩紧眉心的盯着他伤口处询问道。
他闻声转过身体低下头看着她,摇了摇头。
又盯着她那无半分粉黛却依旧显得好看的脸庞,眼身漂浮不定。
“你,我..我脸上有什么吗…”林洛阳不解,对上一旁更是不解的青青的目光又将目光移回他身上。
“没什么,在下冒昧的问一句,姑娘姓氏。”
“林。”林洛阳歪了歪头,瞧着这个比自己高许多的男子。
他回过神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失望,让人捉摸不透。
“打扰了。今天的事,感谢。”那男子瞧了眼林洛阳又瞧了眼青青,似乎是将自己的谢意表达出来,看起来是个极其礼貌之人。
林洛阳见状刚准备说些什么,却看他推开窗望了望,跳了下去。
“妈呀!”青青被吓道,二步化作一步的到了林洛阳身边,扯了扯她那素衣袖子。
“这是什么事!”
青青委屈又带点气愤的说。
她们两虽说心比天高且胆子也不小,今日之事却也是头次发生。林洛阳呆呆的将目光投掷在那一扇还摇晃的窗子上。
外面的月光很是好看,没有过多的云在身侧,月亮就端端正正立在那半空。
“那男子,长得还挺俊俏,”青青站在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顺了顺头发后又说道:
“你真的要嫁给那城西王老爷?”她将林洛阳扶到椅子边,一面没好气的按着她坐下,一面关心的伸着头望着她问。
“怎么可能!”林洛阳回过神后鄙视的看着她。
“我林洛阳,怎么样也得嫁给一个,英俊潇洒,只爱我的人。”
“就你?哈哈哈。”青青调侃她道:“你先想想怎么样才能逃出你大娘手掌心吧。”
林洛阳放在嘴边的糕点突然停住。
“我准备,”她把糕点放下,顿了顿,似乎是做什么很大的决定般:
“准备,离家出走。”
“啊!你一个女孩子,离家出走去哪里啊!”
“随便去哪,总之,我的人生只能我自己来决定。”
她似乎很是坚定,这生不如死任人宰割的日子,算是过够了。
“好吧,我明日便要去洛阳城了,你若是没地方去,记得来寻我。”
青青亦是个有抱负的人,虽是女儿家的嫁人抱负却也是比常人强了百倍,她这次便就是去洛阳城寻那公子的。
“好。”
………
过了一日。
林洛阳回到了染布店里。
一阵巨响像是桌子倾倒砸在地上一般,伴随着大小瓶罐碎裂的声音,她踉踉跄跄的摔倒在地上,身上一阵阵的疼。刚忍着痛爬起来,就见几个小厮朝她走来,小厮用力的将她不客气的推搡出门去,毫不留情。
“你给我给我滚出去!我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白吃白喝供着你这野孩子,怎么着,我给你找的婚事不满意,你就给我滚远点!”
“你说你那不知是死了还是不见了的娘,怎么不把你也顺走?丢在那河边上,干脆你现在自己爬到那河边一头冲进去得了!活在这世上讨人嫌!”
一个包袱‘啪’的一声甩在她身上。林洛阳接着包袱站在原地,没有讲话。
挺好的,都不用她自己离家出走,这一寸地方早已不是她的容身之处。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许多路人往这店门口张望,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些许知情的邻里街坊知道大娘又在骂林洛阳这个捡回来的野丫头了,摇了摇头便离开了。毕竟这是家常便饭。
此时林洛阳的内心真真实实的难受,毕竟从小对大娘百依百顺,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是她却依旧冷眼相待。
她犹豫了一会儿,对着店门口跪了下来。
这么多年以来林洛阳每时每刻都在想,如果大娘能够对她好一点,也许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也许就不会这样下定决心的离开。
可是没有。每时每刻都让林洛阳感觉到数不尽的煎熬,煎熬,煎熬。
她朝着门磕了三个头。正式和他们告别,和染布店告别,未来遇见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与他们无关了。
林洛阳在她6岁的时候被大娘捡回来,至此大娘便一直在打听她生母的消息,没打听到之前大娘一直希望林洛阳是一个富家千金,不小心走失了,这样她就可以从中赚一大笔钱。在她9岁的时候大娘找到了她的生母。不过是一个当铺的老板娘。可是当他们找到那一家当铺时才知道那里已经换了主人了。大娘知道之后很失望,林洛阳真的就是一个的穷人家的普通女子。
从那以后大娘就觉得林洛阳是她的累赘总是对她恶语相向,大娘是个十分节俭之人,理所当然认为养育那林洛阳花费了她许多不必要花费的钱,尽管林洛阳在店里不过就跟个下人一样,她也曾想叫她娘,却总被破口大骂拒不承认,为了自己的生意,还要把林洛阳嫁给城西王家的老爷做妾,他都白发横生且妻妾成群,这不是林洛阳想要的生活。
她不知何去何从。绕过闹市,走到一条小溪边,林洛阳蹲下来瞧着水里自己的脸庞的倒影,用手拭去泪水后,便听见远方参差不齐的马蹄声朝她附近的奔来。
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林洛阳只得在旁边的石头底下蹲下朝那边望去。看见马车车上下来一位气质不凡的男人,一眼便知家世显赫,或是地位极高。恍惚间却让林洛阳瞧见了他的模样。
是他!
但是,怎么是他呢。林洛阳低下了头。
“这个人也许这辈子和我也就缘尽了。”她心想到,微微叹气后便瞧见从另一个方向来的马车上下来一位翩翩的女子,肤白如雪,面容姣好,穿着恬静,一身素衣略施粉黛,举止端庄。他们在交谈着什么,面露严肃,简短急促。
林洛阳并无心听他们的谈话,低头看了看粗布麻衫的自己,摸了摸粗糙杂乱的头发,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林洛阳和他,天生便不是一个台阶上的人。
又一抬头,林洛阳却瞥见男子腰上镶玉的令牌晃动着。上面刻着一个柳字。
她不识很多字,但认识柳字,想来是位高权重的柳太尉府邸的人。他们一直在交谈中,林洛阳不敢出声,也不敢逃跑,心想他们的随从定是高手,只得坐下来倚靠着石头。
因为周围安静的很,除了风的声音就是他们谈话的声音。
“今日子时,郧楠楼上,再解决陈王。”那男子把手背到后头,说到。
那位女子皱着眉,神情严肃。说道:
“此次任务险峻,郧楠楼怕是不愿轻易协助,陈王那边若有风声也定会有所准备,不知郧楠楼会不会接这个差事。”
那男子微微一笑:“钱准备够就好。”
林洛阳心惊胆战的想到:“这要是万一被发现在偷听那不完了,我不想成为一桩无头冤案。”
“他们弄死我,还不像弄死蚂蚁一样简单?”她只得悄悄的挪挪腿,慢慢的朝他们的反方向挪去。
这时男子上了马车,女子也上马车朝另一个地方走。林洛阳心想“挺好的,他们谈完了也没发现我。”
正当她心存侥幸的往马车处望去,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上了马车,谁知那男子竟然在此刻瞥见了她,眉心轻皱。林洛阳知大事不妙,果不其然被他的随从一把提起,丝毫不客气的拎了过去。
“哎哎哎!轻点啊!”她摇晃着,一顿乱动。
“啊!”
没等林洛阳求饶,那侍卫便将她打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