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洛阳
已是爽朗的早晨。
那肆无忌惮般躺在床上的她,一小支头发在嘴里叼着,衣服外层滑落肩头,显得懒散可爱。
此时她缓缓醒来,从柔软的床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又用泛红的手揉了揉肩膀,才开始睁眼。
这是让她熟悉的陈设,但也并非十分熟悉,只是来过一次,这里是柳府,柳集的府。
林洛阳面前是层层纱帐,配色高雅大方得体,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香,还是那黎山山泉处的野花香。
她不得不回忆起昨儿个发生的种种,坐直在那床榻上瞧了瞧自己的衣衫,不免打了个寒战。
又好似身上除了肩膀并无其他部位疼痛。
她刚欲起身走出去,便是那闻声前来的婢子,端着一些洗漱用的东西,似乎早已候在那处许久。她们是不敢吱声的,莫不是林洛阳自己大声打了个哈切。
一番打扮后,她还是觉得肩膀疼痛的很:“定是昨日与那些野蛮侍卫交战所致,”
又停了停脚步:“对,昨日被打晕,可不是敲的我肩膀吗。”
她顿了顿,又是活动了一番筋骨便朝门外走去,婢子们领着她寻柳集。
待到她走了没几步,刚想绕过门口浅溪上桥,便瞧见不远处一老妇人吃力的朝这边走着,拐杖在她手里似乎很是不灵便。
“哎呀,老身这腰是越来越不行了哟”
听到此话,林洛阳便没多想的快步向前走去,意欲搀扶。
后头的婢子倒是停住了,其中一个婢子摇了摇头:
“哎,林姑娘怕是讨不到好果子吃。”
另一个作看戏状:“谁叫她初来乍到发菩萨心肠,待会就要被斥责一番的。”
“……”
林洛阳可没听见这话,此时已然站在那老妇人身侧。
“老人家,您没事吧?”她搀着老妇人走着,问道。
“没事。”她回答完林洛阳,瞧着她的脸愣了一刻,便又看向柳集房间的方向,突然将她推开。
林洛阳没想到她力气如此大,没站稳踉跄了一下,疑惑的朝着那老妇人看去:
“怎么了老人家,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你这狐媚子,别挨着老朽。”
只见那老妇人拍了拍手臂衣衫林洛阳刚刚搀扶的那处,一副嫌弃的神情。
“莫名其妙”,林洛阳不知缘由,很是纳闷在心里想着:“她不会是看我从柳集房间出来以为我们有什么吧?”
然后又想到,好像确实…..有点什么。
想到这,她好看的面颊微微泛起一丝红。
那老妇人一瘸一拐,尽管林洛阳刚被斥责,却也是不忍心的又上前去,这一举动在之后便另她后悔。
“滚开!”
那老妇人似乎用了很大力气说话:“你们这些女人只知道以这种方式进我们柳府,丝毫不自查一番自己是否般配的上!真是不知羞耻!”
她气愤的跺了跺拐杖,咳了两声便继续前进,似乎没有听林洛阳回话的意思。
林洛阳跑前几步,又到了那老妇人面前拦住她:“老人家,您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女人都进过这个房间?”
她似乎很会抓重点,略施粉黛的脸庞露出一瞬不悦,却也不知为何有此神情。
“想不到太尉还是个花花公子。”林洛阳不加思索地说。
“哈哈哈哈哈哈….”,那老妇人笑道:“怎么,你这样的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洛阳,明知她面容活脱脱的和那女子一模一样,却仍然口是心非的继续说道:
“长得也就一般模样,还渴望柳集那小子对你真心相待?”那老妇人说罢,瞧了瞧前方林洛阳身后,眼神闪烁了一番,似乎目光交汇了片刻,便微微一笑。
林洛阳有些气愤地说:“怎么不能啊,我………”
她啧了啧嘴便不想再往下说道下去,总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便欲转身离去。
转身却落入宽厚的胸膛。
她撞的还有点疼,赶紧退后。
原来是柳集。
他对那个老妇人毕恭毕敬得鞠了一躬:“婆婆。”
老妇人点点头,似乎很是满意,转眼瞧见呆在那处只顾着揉自己脑袋的林洛阳:
“你这狐媚子,见了主子还不行礼?”老人家拿拐杖敲她,敲了两三下。
“柳…太尉。”她做出一番不流畅的行礼姿态来,却叫柳集忍不住轻笑了笑。
柳集将她拉起来,便对那老妇人笑着说道:
“婆婆,她便是林姑娘。”
“林姑娘,就是你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林姑娘?”
很显然此话并不像是柳集口中会吐出的话,他不过是同婆婆提到过林洛阳,倒也没有婆婆那般夸张。
“婆婆……”柳集尴尬的躲过与林洛阳对视,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林洛阳瞥见他耳朵根子发红了起来,自己也跟着心直跳,望了一眼他眼睛便也将眼神匆匆躲开。很显然她的脸也是烫的发红。
两个初次体会心动感觉的少女少年,自是面红耳赤。
那婆婆瞧着他们俩,摇了摇头:
“一个女子,尚未婚配却留宿于男子府邸,”她瞧着林洛阳指责道:
“纵使你身侧站的是位高权重的太尉,我也要说道说道你,怎的如此..”
她话未说完,柳集便忍不住开口:
“是我将她带回府上的,昨日林姑娘险些遇险,已是可怜,婆婆就别于她一般见识了。”柳集笑着说道。
“你这般宠着,惯着,迟早给你惹事。”
“婆婆,这还未开始宠着惯着呢。”
他这时候却又面不改色的说起这些勾人心弦的话来:“您身子不好,我叫两个婢子搀扶着您吧。”
然后林洛阳便听见了那位婆婆的叹气声和离去的吃力缓慢的脚步声。
“她是我的乳娘,向来…”本欲解释些什么,却也没说出口,总不能让她知晓自己心中好似有她人的念想罢。
柳集低头瞧着林洛阳。
“干嘛这么深情款款的看着我,难不成太尉真瞧上小女子了?”
林洛阳不知羞耻的调侃道。
他捏了捏她的脸:“怎么刚刚知羞,现在却不知了?”他含着笑转身,唤刚刚那几个婢子来,似乎要那些婢子带林洛阳要带离去。
“哎哎哎,”她似乎有话要说,便大步走到柳集正对面:
“你,昨天晚上….”
她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
柳集一脸宠溺地看着林洛阳:“昨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放心好了。”
林洛阳叹了口气。又想了想脑海里残存画面:“哎,不对,你明明…”她话未说完他便抢先答道:“除了,你索的那个吻。”
听到这话,林洛阳的脸早已滚烫,只得背过身子:
“太尉我饿了。”
于是准备转身跑。突然她的衣衫被轻轻拽住,往后躺去,柳集用手撑住林洛阳的腰,往前进了一步,吻了上去。
那种感觉,心跳加快呼吸急促浑身发热,真的叫她难忘。
过了许久,总之对于林洛阳来说觉得许久,他才松开她。
林洛阳像个木人,呆呆的站着,除了发红的面颊,看不出半点动静。
“不过是以牙还牙,大惊小怪什么。”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林洛阳的头:“来,带你去吃饭。”
林洛阳愣着望着柳集,柳集便又拽了拽她,见她还是没缓过神来,便自个先走了几步,殊不知此刻的柳集亦然眉眼带笑,似乎是在回味什么。
缓过神的林洛阳瞧着柳集离去的背影,只得大喊道:
“哎,慢点啊,慢点!”
“你走快点。”
“我不!”
“那等下好吃的就我吃了哦。”
“那不行。”
…..
一旁的婢子们喜笑颜开,似乎从未在这了无生气的柳府瞧过此等状况,她们不过也是年轻的婢子,只有那些陪伴柳府数年数十年的婢子妇人们,才略有些玩味的瞧着林洛阳,似乎思考着些什么。
就这样,林洛阳以不知道什么身份,在柳府过了好几日,她似乎也没有想过自己到底应当是何身份。
贵客?还是女主人?总之还未定夺。
至于向祈,自是不愿登门拜访,知晓林洛阳回了柳府,除了面露不喜到也没再追究什么。
数日后。
清晨,阳光微微照过屋檐。
林洛阳穿着柳集送他的粉色纱裙,随意挽了个发髻,便拿着网去花圃里捕蝶。
花圃里有许多花,姹紫嫣红的很是好看,虽不是春日却也种类繁多,这倒叫林洛阳很是高兴。她穿插在花丛中跑,和那些婢子们一道抓了好几只小蝴蝶。
婢女替她拿盒子装好,留了它们透气的口,放在了林洛阳的寝殿窗边。
此时的她老树下系了个秋千,柳集处理完自己的要事,便跑到她身后替她推。
“你最近是不是沉了?”
“哪有啊!”
“没有吗,我怎么觉得你重了呢。”
“你!”
林洛阳气不过,便从秋千上跳下来,反过身去要打他,柳集却站着不动然后把迈步而来的林洛阳一把举起抗在肩头,好像是要将她带去何处。
“干嘛啊你,放我下来!”
她被抗在肩头显得好生狼狈,可却犟不动柳集。
他们嬉戏打闹着,让那些柳府的婢子瞧了去,更是欢乐声一片。
……
他把林洛阳扛到柳府小树林边放下。这是不算很小的一片桃林,桃花已凋落,叶子倒是长得极好,在这夏季的早晨阳光照射下十分茂密翠绿。
林洛阳很是困惑,柳集将她放下后便给她整理了一番衣衫,她瞅着柳集那副有意图的神情,便搞怪了起来:
“怎么,把我拐到这小桃林,欲行不轨吗?”
说罢,她环抱住自己,用异样眼光看着他。
“傻瓜。”
“嗯?”
“看后面!”
林洛阳这才回过头,才发现不远处,泛出一片别样的颜色。
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紫色苜蓿花。
那一片一片簇拥着,随是平凡无奇的寻常苜蓿,确是好看的紧,叫林洛阳一瞬间乱了心绪,高兴坏了,便向那边跑去。
是柳集为她亲手栽种的,不是牡丹,不是月季,不是那千千万万的名花,而是最平凡最普通的,但是是她喜欢的苜蓿。
或许世上本没有花一定是最平凡的,只要种花者喜爱,便是世上最好最好的花。
“谢谢你。”
林洛阳转身望着那个有着欣慰笑容的柳集说道。
或许此刻的她,是真的很感动。
在这偌大的京城,又有谁会将她林洛阳的话放在心中,他柳集可是堂堂太尉,在这数一数二的柳太尉府邸,为她林洛阳亲手栽种了这么多苜蓿逗她开心,此刻的林洛阳的幸福,不可言喻。
她上前环抱住了柳集,柳集先是愣了一愣,便用手轻轻抚摸林洛阳的头发,爱惜万分。
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般。
…..
过了好一会。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和远处的鸟鸣。
林洛阳松开柳集,他们两个站在那晨光下,树木替他们遮挡住刺目阳光,只留些许照射进来。
情窦初开的这个年纪,这段时光,是林洛阳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柳集的眼里仿佛只有她。
但是也只是仿佛。可当时的林洛阳并不这么想,很多年后她垂死之际,仍然会想起那些话,那一片苜蓿花,那个伟岸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