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柿

听闻最近镇上夜市繁华，想来自己除了觅食也有许久未曾出门，心血来潮似的便去逛逛。

镇的灯火明亮，夜晚也似白天一般。市井商人的吆喝，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周承安有些疲倦。

余光所至，是一首饰摊，摊面不大，卖的东西倒是精巧。周承安停下脚步，布台上躺着一支银镶玉的发簪，小巧精致的蝴蝶停在上头，底下是饱满的花儿。

“公子若是喜欢，买来送给心上人又何妨？”摊主笑道。

心上人…吗？

不知为何，周承安想起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低笑时眼波流转，抬眸时却似有星辰。

若是她戴上，定会好看吧…

鬼使神差似的，周承安买下了发簪，拿在手中却又愣神。他想他是疯了，竟然为一个人类买下这么个玩意。

罢了罢了。

周承安将发簪放入袋中。人潮突然涌动，原来是前方有杂技表演，大家都赶着去看。

人群推推搡搡，周承安有些困难地挪动步子，他不喜欢与人有太多接触。挤着挤着，周承安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得了清净。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只剩寥寥几人，周承安迪抬头一看，灯火阑珊处，正站着个熟悉的人。

阿元踮脚看着头上的花灯，伸出手轻扶，目不转睛的样子像是被灯上绘的画给迷住了。微弱的光映在她脸上，嘴角轻扬，眼眸好似泛着光，美如画般。

周承安看着眼前的人，心想：要上前去吗？好像太晚了，还是算了吧。

正是他犹豫地这么一会，阿元却已看见他。

“公子！”阿元也不管什么花灯了，奋力地向周承安挥手。

看来是必须得去了。

周承安往前走着，还没几步，阿元已经迎了上来。

“好巧啊，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阿元还是第一次在外头遇见周承安。

“你不也是吗？”周承安回道。

阿元忽然就有些心虚，悄声说：“我是偷偷瞒着我阿父出来的，哪能让人知道”

果然如周承安所料，他拿出发簪，牵起阿元的手，将那蝴蝶花簪放入他手中。

“这是回礼。”周承安笑了笑。

阿元看着手里的簪子，有些惊讶，又听周承安说什么“回礼”，便反应过来，估计是因为那条青纱。

“那…多谢公子了。”阿元不着痕迹地笑道，耳根却是红了一片。

“我送你回家吧，一个人在外头，多少有些不安全。”周承安看着阿元这样子，总觉得她会轻易被人骗走。

“可我看公子更不安全。”阿元捂着嘴笑起来，似在打趣。

这话听得周承安不明所以，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去，任由阿元跟在身后。

春末夏初。北城的夏天不太炎热，和江南大有不同，阿元却也来得更勤了。

“公子画的是何物？”阿元好奇地凑前去看。

只见周承安手指一动，笔尖稍转，团出一叶青翠的荷叶，再用细毛笔轻轻勾勒纹路。荷叶上衬着一株荷花，粉白的底，嫣红的花尖，像是随时要从纸上跃出。

“公子画得真像，我平常可都不怎么见过荷花。”对于阿元来说，这常长在南方的花可是鲜见。

“江南有许多荷花，时常长满河道。”周承安笑了笑，手中动作仍未停下。

“公子可是从江南来？难怪看着斯文儒雅的，倒像个读书人。”阿元从未出过北城，更别说是江南，于是好奇地拉着周承安东问西问。

“真羡慕公子，曾去过如此多地方。”

周承可不觉得是件好事，每去一个地方呆着不到一年便要离开，他并不喜欢这种四处奔波的感觉。

见阿元。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移动的画笔，便问：“想试试吗？”

阿元就等着他这句话，毫不犹豫地回“好啊”

她接过画笔，周承安重新铺开画纸，任由阿元自行发挥。不出他所料，阿元的画也是一塌糊涂，绿的红的颜色混成一团，模糊不清。她抬眸小心翼翼地瞄了周承安一眼，似乎也知道自己画得有多糟。

周承安看着画沉默好一会，才说：“我来教你。”

他铺纸，调墨，将笔洗净，沾了些清水，又点上青色的墨，在纸上一按，转出一团青绿，用深绿勾勒，又是一片荷叶。

“来，试试。”周承安将位置让给阿元。

阿元学着他的样子，在纸上绘出一团青绿，却仍是不好。

“你手太抖了”周承安俯身握住阿元的手，稳稳下笔，抹出漂亮的形状。

“这样…便可以了”周承安松开手。

阿元耳根已经泛红，但面上仍是看着周承安笑道：“果然还是公子厉害，我看还是让公子来吧”

阿元将毛笔搁在笔托上，往一旁退了一步。周承安将荷叶画好，添上荷花，花尖停的蜻蜓，荷叶底下游动的小鱼，生动漂亮极了。

她向周承安讨了这幅画，心满意足回家去了。

周承安看着自己的手，仿佛手心还残留着阿元的温度，不觉地轻笑出声。

痴痴楞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俯身在案前慢悠悠地调起彩墨，铺开画卷，抹出一团水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