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晚上十一点,肆娱打了烊我才同寻竹告别。
这个城市的夜晚没有光,为了抵御近六百年前的寒潮,城市被一座屏障包裹着,夜晚的星光太过单薄,穿不透它。此外,被写进宪条里的宵禁也出了一份力,我查询时间,还有十分钟宵禁。从这里到我住的公寓需要十一分钟的路程,我轻叹一口气,往家赶去。
当我撞开公寓门的刹那,屏障外层正好亮起警戒红纹。终端在颈椎处短促震颤,像条蜈蚣沿着脊骨爬过。酒精让意识变得绵软,朦胧间似乎听见屏障外传来遥远的爆鸣,像是六百年前寒潮肆虐时的冰层断裂声。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特调局整理案卷。等到泠姐来后,我和她聊起了特调局后续的工作。此时,一个人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泠姐,城郊能源井附近发生爆炸,需要前往支援。”
我“噌”一下站起来,和泠姐对视一眼。她去向局长报告出勤,我拉响了紧急出勤警报。
在去能源井的路上,大家的神经都高度紧张,尽管五十七处能源井都在郊外,但周边仍旧有人居住,不知伤亡情况如何。
在我胡思乱想时,已经到了能源井。蓝色的火狂乱地舞蹈着,顺着流淌出的液体能源肆意地奔走,房梁坍塌,困住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来不及思考,我们已经冲了进去,灼热的气浪咆哮着向我们奔来,所幸宪卫司的制服外层是高密防火涂料。困在火里的人们都已哭嚎哑了嗓子,只是希冀地看向我们,渴求我们能救出他们。
我背起一个女人就往出走,她的气息微弱,在我耳边轻轻地喘息。将她送到急救台后我便奔回了火场。
在我背起下一位背困的二等员工后,一道嚣张的声音传来:“先救我啊,你从我面前过去三次了,看不见我也被困了吗?”我看向他,他除了部分擦伤外再无任何伤,甚至他的体力是这群人中保持最好的,他本可以自己逃出去。
“先生,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出去。我无法同时负担两个人的重量。”
“你不会忘了宪卫司条例第47条吧!”镶着金丝袖扣的手突然抓住我防护服下摆。那个瘫坐在承重柱后的男人,即便满脸烟灰也藏不住颐指气使的神态。他胸前董事会的鸢尾徽章在火光中泛着冷光,像极了旧世纪贵族纹章。
我扭头看向背上奄奄一息的二等员工,他防护服上的编号正在高温中卷曲。终端突然在耳蜗深处震动,太一的机械音混合着火焰爆裂声:“优先级修正,A-001指令生效。“
我仍旧没有管那个董事会,背着背上的人向火场外跑去。把伤员安置好后我又回到了火场。
终端发出的警报声和他喋喋不休的话语,侵蚀着我的理智,某种冰冷的暴烈在血管里炸开。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个镶金嵌玉的董事会成员正像破麻袋般摔在防火沙堆上。很奇怪,此刻我竟能清晰听见自己面罩内的呼吸声,规律得如同杀人蜂振翅。
在我这趟出来后,急救台传来消息,我方才救出来的那名二等员工因为在火场耽误了太久,没治了。那个董事会听见后说到:“你还不如先救我,反正他都没有救了。”
我朝他走去,他朝后躲了几步,我揪住他的领子:“你应该庆幸自己投了个好胎。”
我再度返回火场,所幸此处的员工不多,我们适才救出来的是最后一批被困人员。火灭后,我朝着采样室走去,那是爆炸的来源。
我检查断裂的管道与线路,此处被打扫地着实干净,没有留下过多的痕迹,只有半个沾有液体能源的前脚掌,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蹲了下来,比划着测量脚印的尺寸,43号,皮鞋,花纹繁琐,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男性。我小心地绕开那些液体能源,检查着其他可能会留下痕迹的地方。
一块像玻璃碎片一样的东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掏出手套,轻轻地捏起那东西,就弧度看,应该是通径为10mm的玻璃筒状物体。我将它放在鼻尖处闻了一下,熟悉的味道让我即刻警觉起来。这里面一定装过微灵系列的炸药,极大可能是微灵二式,难道这次的爆炸也和掘墓人有关,我在心里推测着。
很快何泠姐就来了,我把我的发现告诉了何泠姐,她点点头,夸我做的不错。
在一起看完现场后,去找监控的陈汀也回来了。“泠姐,你要的录像,多方位,无死角,超清晰,保管能抓住那个罪魁祸首。”她笑的张扬。
我们一同回了特调局,银色的越野车,在昏黄的天幕下划出一道痕迹。
在那之后,特调局全体连轴转了两天,为了找出在采样室投放微灵炸弹的人。
这次的爆炸太过于突然,而且太一也没有检测到有谁的终端出现异常。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这实在是过于反常,之前我们接到的案子都是太一先检测到终端波动异常才下派给我们。
难道是掘墓人有了可以屏蔽终端的手段?那为什么不用在张泽芜身上,我越想越乱,把手下写了一半的案情梳理折起来塞到了书下。
在这时,何泠姐走了进来:“小江,案情梳理的怎么样啊?要不先给你放个假,缓缓脑子再来?”
按理来说,放假应该是让人开心的事,但眼下这个案子摆在我眼前,我无法放下这个案子。“没关系,泠姐,我已经梳理了一半了。”我将案情梳理取出来给她看。
她看着报告,眼中闪过欣慰,但同时她的眉头也紧锁起来。叹气后,她开口:“小江啊,你这个假是王老批下来的,明白吧?”
王柯振,现任董事会中年龄最大的一位,亦是权力最大的一位,除去自己主管的匡正署,他带出来的学生遍布各处,现任特调局局长就是其中一位。
这让我因为林楚本就混乱的大脑愈发的崩溃。“泠姐,上次的案子也是王老……”我话没有说完,但其中意味已然明了。
她叹了口气:“小江,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回去休息休息,放松一下大脑,好吗?”
我不愿她为难,点点头示意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