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从了休假的安排，回到了特调局发给我们的公寓。冰冷金属门轴在身后发出晦暗的呻吟，我仰头望着天花板。暮色透过防弹玻璃在室内织成暗金色的网，特调局标配的灰铁家具在阴影里蛰伏成兽群的模样。

　　我感到压抑得喘不上气，背靠着门，慢慢蹲了下去，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这一周以来的所有事团成结缠绕着我大脑的每一处：父母的死亡与董事会和掘墓人有什么关系；掘墓人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究竟该怎么抉择。

　　“铛～”宵禁的钟声打破了黑夜，通风口处传来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助眠气体氤氲成苍白雾霭，却在触及皮肤时化作铁链，将我的意识拖向混沌深海。

　　第二天醒来，团了一个晚上的我顿感腰酸背痛，略微转动脖子就让我疼得呲牙咧嘴。

　　我预备趁着休假的这一天再去一次找到小雅的那处断墙，直觉告诉我那地方不只是那么简单。

　　简单洗漱后，我驱车前往了断墙。

　　放眼看去，只余倒塌的建筑，灰败的废墟。但我看见几个穿着破烂衣裳的小孩，赤着脚在石头上跑来跑去。我眉头微微皱起，朝他们走去。

　　他们看见我过去，警觉地停下脚步，朝后退了几步，我努力放柔面部的表情，带上了温和的笑容：“小朋友，你们怎么在这里呀？”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我。

　　我掏出随身带着的糖，随机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而后把剩下的糖分给他们。“姐姐不是坏人哟，哪有坏人会给你们糖的，对不对？”

　　他们相互看了看，一个年级稍大点的女孩子开了口：“姐姐，这是我们的体育课。”

　　我听见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她在和我开玩笑。但，紧接着，她又说到：“姐姐，我们是大孩子了，要开始上课了，但孤儿院太小，我们只能出来上体育课。”

　　我蹙着眉，看向他们被石子划烂的跑得黝黑的脚。“那，你们不疼吗？”

　　他们察觉到我的视线，把两只脚叠在一起，想要把它们藏起来。一个略小一点的小姑娘怯生生地看向我：“不疼的，姐姐，我们都习惯啦。新发来的物资太少，我们都给弟弟妹妹了，我们是大孩子了，不会疼哦。”

　　我看向他们，眼眶泛红：“你们都是好孩子，可以告诉姐姐你们缺什么物资吗，姐姐会尽力帮你们的。”

　　他们互相看了看，又如刚见面时那样沉默了。“怎么啦？不相信姐姐会帮你们吗？”

　　他们摇摇头，又相互看了看，还是第一个开口的那个小姑娘开的口：“院长说穿这件制服的不是好人，他们杀了很多我们的姐姐和哥哥，用捐赠物资后领养孩子的名义。虽然姐姐是好人……”

　　她的话让我紧紧皱起了眉头：“那告诉姐姐，那些都是什么人，好不好？”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他们去哪儿知道？我来给你说吧，你们先回去吧。”

　　“院长奶奶再见。”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到。

　　我转过身去，观察着来人，一双慈祥的眼睛，却炯炯有神，手中拄着拐杖，却不显疲态。“行了，别看了，我也是从特调局退下来的。”她转身向前走着，我跟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

　　我正欲开口，她便出了声：“你要是真想帮这些孩子，就收起你的怜悯心，别让他们出现在特调局和董事会眼前。”

　　我讪讪地笑笑：“其实我想问问，他们的物资都从哪里来。”

　　她瞥了我一眼：“如果你能确保你的终端不被太一和董事会监听，我当然可以告诉你。现在嘛，还是算了吧。”

　　我伸手摸向后颈处的那道伤口——雍禾宪令规定，每个新生儿都须在1周岁时植入终端芯片，即使孤儿也不例外。”

　　我抬起头看向她：“已经迟了，我和他们说话已经被听见了，所以你说不说已经没有区别了。”

　　她叹口气，说道：“是他们想什么时候，怎么样处理我们的区别，懂了吗？我们没有明面上告诉别人，那我们就还是寨城孤儿院，倘若我今天说出来，那我们就是掘墓人的同盟！”

　　又是掘墓人，我一下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给寨城孤儿院供给物资的就是掘墓人。这倒也是，掘墓人里有大部分都是被逐出城的一等员工和二等员工。与寨城区各方连接密切倒也属实正常。

　　我冲她扯起一个笑容，示意自己不会再问下去了。“唉，也难为你陪我这个老婆子聊天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回去看我那17个孩子做功课了，你也早点回去，注意安全，可别撞到路灯上。”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她的最后一句话，路灯那么亮，怎么会撞上去呢？这是否是给我的什么提示呢？掘墓人这个组织成立了五十八年，我数到了从寨城边界开始的第五十八个路灯。我找了个地方下了车，从路灯底部开始一寸一寸地量，在第十七寸时，我摸到了一串数字，“050371”。这似乎是特调局废弃档案的编号，我记下这串数字，回到了公寓。

　　我进入内网，尝试性地输入那串数字，一份废弃档案出现在我的屏幕上。档案代号是“云梦林”，里面正是林楚的档案。

　　我认真地浏览着里面的内容，试图将和她相关的信息都记住。

　　第二天，我回到了特调局。在特调局查案的时间过得倒是格外的快，一个月时间就那样平淡地过去了。掘墓人也再没有搞什么事情。

　　正如往常一样整理资料时，小程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雍禾工厂，九号车间，员工3051失踪了，该员工没有进行任何报假。初步怀疑是绑架案。”

　　“全体，出勤准备。小江，你带人去她的公寓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痕迹。小程，你和阿汀一起去调车间附近的监控。阿妄，你带三个人陪我一起去车间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