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种遗忘,叫过去
窗外的雨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台上,将空气中的静谧掩埋。
颜墨白拉上窗帘,打量着桐槿落在腰间的被褥,露在被子外的身子,侧身蜷缩着,双手环抱,像只蚌一样把自己牢牢封闭,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睡觉姿势。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间狠狠皱着,甚至流露几分痛苦之色。
颜墨白眸中闪过一抹深意,随后拉起她腰间的被褥,替她轻轻掖好,俯下身子,泛着薄凉的指尖抚上她眉间的皱痕。
……
第二天,桐槿醒来的时候,八点。
打了个哈欠,懒洋洋从床上爬起,将自己收拾妥当,这才下楼。
餐桌上还坐着一个人,西装白衬衫,固然一副严谨的职场模样,见桐槿走下楼,也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瞬,随即又神色专注地吃着早餐。
场面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自从她昨天来到这里就一直寡言,时常盯着外面的雨幕发呆,目光看得很远,透着呆滞和空洞。
时间能让伤口结痂,却无法抹去烙印在身上的疤。
同样的,有些事,说与不说,都无法抚平曾经的伤痛。
所以,她选择缄默。
这顿饭吃了将近半个小时,桐槿没有什么胃口,也不知颜墨白是不是故意的,像是在迎合她,每口都吃得很慢。
若换作以前,她或许会觉得他的吃相很是赏心悦目,做什么都是不急不慢的,每个动作都透露着优雅矜贵。
可那也只是以前,一个六年,两个六年,早已经没有这么多的六年跟他一起耗,她身心疲惫,没了先前那份热烈,想要的,不过只有两个字:放过。
桐槿放下了餐具,正当离开之际,颜墨白叫住了她:“等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简洁明了,带着一如既往的独裁专制。
桐槿清楚自己的身份,情~妇不是吗?金主说什么,她就该做什么,把金主伺候高兴了才对,不是吗?
想离开,脚下却像是粘上了胶水,她有些懊恼,只说了句:“嗯。”
语气很淡,没有半点起伏,透着她惯有的淡漠和傲慢,慕桐槿这个人,与他,何其相像。
那个“嗯”字,惹恼了餐桌上的男人。
素来淡漠的眼眸散发着无法驱散的寒芒,眉间的戾气愈演愈烈。
颜墨白……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让别人感到恐慌害怕。
前面的人似是有意识地颤抖了两下,他的坏情绪的确传到了桐槿这边,余光瞄到窗外的天空,透有几分阴霾,几分森然。
她在心里无声地叹息,昔日的恋人,如今却是坠入这般境地。
他是她的严父,是兄长,是知己,亦是恋人。
他们知根知底,亲密无间,在别人眼中曾是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出生便已私定终身。
颜墨白记得,她常说的一句话是:“木子,带我回家。”
那时的少年待她处处透着宠溺与放纵,不论她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种种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过往,又是何其可怕。
……
桐槿怎么也没料到,颜墨白带她去的地方是,慕家墓园。
那日天很暗,灰凉的气息在空气中徘徊,周围是几棵梧桐树,每一寸草地都透着岁月的沧桑。
这一处埋葬着慕家数代人,四周的石墙,杂草从中探出,墙壁上长满了苔藓,寂寥而苍茫。
里面的每块墓碑都隔开得很远,颜墨白带她走到角落的两块墓碑前,慕家的墓碑素来按家庭放,面前的两块,一块是慕奶奶的,还有一块……
脑子“翁”地一下变得絮乱,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旁边的男人,意识地问他:“这不是我爷爷对不对?”
她发现,她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哭腔,连天空都阴郁得可怕。
颜墨白面色冷清,没掀起任何波澜,他走入车厢,拿出一捧菊花,放到墓碑前,没有说话,眼神变得虔诚。
他选择了沉默,那沉默说明了一切,桐槿的心脏突然变得刺痛,他的漠然刺痛了她的双眼,身体瞬间变得失重。
那是一座墓碑,碑上是一张灰白照片,上面是一个老人的脸,笑着,眼睛总透着几分精明。
时间仿佛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夏天,老爷子从伦敦赶来,带着桐槿去到一位故友的书店,书店老板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收藏文房四宝,那日从书店出来,终成了她一生的噩梦。
她依旧记得老人倒在血泊的最后一句话是:“丫头,我终于可以去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