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珏此时被关在一处别院,她之前被打晕了以后,醒来以后就在马车中,她全身都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
跟着马车一起的有三男一女,其中两个便是之前的那两个道士,另一个男的是五大王的手下,女的只是个普通的侍女,主要是为了方便路上伺候和监督她。
这两天她也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一些信息,她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她被打劫是五大王的手笔,五大王在圣人寿宴上求婚不成,便在暗地里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结果没成想被鸿羽打破了他的计划,于是他又暗中找了一些术士,就是为了对付鸿羽,这样他才好对她下手。而且听他们对话,他们似乎已经解决了鸿羽。她满心愧疚,都是她连累了鸿羽。也不知鸿羽此时如何?
马车行驶了两天两夜终于抵达了五大王的别院。
到达别院后,白珏被松了绑,只双手被缚地关在了一个房间。
一天后,五大王来到别院,接见了那两个道士。
矮个子道士道:“你要求的事我们已经办妥了,那么之前说好的银钱……”
五大王接过话道:“还请两位大师放心,该给你们的一个子儿都不会少,只是不知两位大师会如何处理那鹤妖?”
矮个子道士道:“自然是将她带回师门,集我门派之力将她击杀。”
五大王道:“不知两位大师可有法子废除那鹤妖的修为不伤她性命?”
两个道士不明白五大王此举何意,但依旧如实答道:“实不相瞒,这妖孽修为不凡,不是那些灵力低微的小妖,我与师弟好不容易才将她制服,若要废除她的修为只怕不易,还是将其击杀为好。”
五大王颇为惋惜地叹道:“不瞒两位大师,我这人没什么爱好,就是特别喜欢美人,我就是看那鹤妖化为人形还颇有几分姿色,这才有此一问,若能达成,我还可以加钱,既然不能达成,那便罢了。”
那高个道士闻言猥琐一笑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那鹤妖如今被缚妖索捆着,法力被压制,五大王你想对她做什么不行?倒也无需废除修为那么麻烦,废除了修为鹤妖就维持不了人形,化为了原形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矮个道士闻言瞪了高个道士一眼。
高个道士道:“师兄,你瞪我做什么?我说得不对?”
矮个道士不理他,道:“五大王,师弟口出无状,只是人妖殊途,两相结合有违天和,五大王最好不要这么做。”
五大王轻蔑一笑:“什么天和不天和的,人生短暂,及时行乐才是真理。再者我只玩一晚,明日你们再带走就是了,价格好说。”
矮个道士还在犹豫,高个道士见状便同他道:“师兄,你还在犹豫什么?反正那鹤妖被缚妖索捆住,根本没什么威胁,而且只是一晚上,不会有事的,再者,那可是很多钱呐!”
矮个道士这才点头道:“那好吧!只此一晚,不过五大王切记,万万不可解开缚妖索。”
五大王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其中利害。”
傍晚,白珏被关在房间内正在尝试弄断缚着手的绳索,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心中慌乱,警惕地看向门外。
房间打开,只见门外是两个道士和五大王,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五大王见到白珏,淫邪一笑:“白七娘子觉得我这别院如何?”
白珏别过头不理他。
五大王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矮个道士拿出之前收了鸿羽的那只葫芦,拔掉塞子,两指并拢竖在唇间念念有词,一道流光便从葫芦中飞出来落到地上变成了鸿羽,她此刻还是五花大绑的模样,昏迷了过去。
白珏看到鸿羽,立马扑上去,用被绑着的双手用力地摇晃她,哭道:“鸿羽?鸿羽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鸿羽!”
鸿羽眉头一皱,这才悠悠转醒,她一脸迷茫道:“这是哪儿?”
五大王玩世不恭地笑道:“这里是我的别院,能请得鸿羽娘子光临寒舍,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鸿羽一看到他就很不舒服,正要起来,发现自己还被捆着,法力也用不了了,这才想起了昏迷前的事,她恍然大悟道:“我说我一贯低调怎么会有道士来捉我,原来是你们在狼狈为奸!”
五大王笑得肆意:“小鹤妖不要学两句人话就乱用词,我们这是交易,我给钱,他们帮我捉妖,这很公平。哪里就是狼狈为奸了?”
鸿羽怒道:“呸!我吃你家大米了?你叫人来抓我,还有,抓我就算了,为什么要把玉瑶牵扯进来?”
五大王哈哈大笑:“看这样子,这小妖竟还是个未开窍的!你待会就知道为什么了。”
白珏倒是听懂了,骂道:“你这畜生!竟连妖都不放过,简直丧心病狂!”
五大王笑道:“只要是美人我都不会放过,管她是人是妖是鬼是怪。”
白珏一脸嫌恶道:“恶心。”
五大王不再理她,看了一眼被绑成粽子的鸿羽,对那两个道士道:“不知大师能否将这鹤妖换个方式绑,这个样子……不太方便。”
白珏闻言,望向他的目光仿佛要吃人。
那矮个道士道:“不可,若要换个方式绑就得松开重新绑,那鹤妖修为不凡,一旦松开,怕是会被她逃出来。”
五大王只得一脸遗憾道:“那行吧,你们可以退下了。”
于是门外的所有人全部退下了,只留了两个人守在门外,五大王关了门,目光在白珏跟鸿羽之间徘徊,淫邪地笑道:“该先从谁开始呢?”
五大王突然一把拉住白珏笑道:“那就你了。”
白珏惊呼一声:“放开我!畜生!”
鸿羽被捆倒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怒吼:“混账东西!放开她!”
五大王扭头朝她笑笑:“小妖别急啊!待会儿就轮到你了。”
五大王抓住白珏的双手将她往床上一扔,便迫不及待地俯身,一手按住她双手,另一手开始解白珏的衣带。
白珏不断地挣扎:“别碰我!走开!啊!”
白珏既是羞愤又是恶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鸿羽听到白珏的哭声只觉痛苦无比,她极力地想挣开绳索,绳索却越来越紧,已经勒进了皮肉里,鸿羽浑身浴血,却还是不能挣脱。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她曾经无意翻到过一本书,上面记录了一种禁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可以强行突破束缚。想到这儿,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暗自催动禁术。
白珏神情绝望,泪流如注。男子气喘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呀!”鸿羽终于奋力挣开了束缚,发出一阵暴喝。
她瞬息来到床前,五大王听见动静转头一见是她,神情惊恐,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鸿羽一把掐住脖颈脸朝下狠狠地往地上撞去。
“呃!”五大王抑制不住地发出痛呼。鸿羽将他提溜起来,五大王被撞得鼻头破碎,鲜血横流。紧接着五大王就感觉到全身的生气正在被抽走,他很快变成了一具干尸。
鸿羽如同扔垃圾一般将他扔到一边。
外面的守门人听到动静不对,急忙破门而入,看到这番场景立马掉头就跑,大喊:“妖,妖怪逃出来了。”
鸿羽笑得森寒。手掌虚虚一握,那两人还没跑出几步也立马变成了干尸委顿在地。
鸿羽回头看到白珏衣衫褴褛地蜷缩在床上,洁白光滑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吻痕与指印。鸿羽灵动的眸中满是心疼。
鸿羽动作轻柔地扶起白珏,掌下妖力涌动,祛除了那些印记,同时给白珏重新幻化了一套衣服,整齐地穿戴在她身上。
鸿羽安抚地拍了拍白珏的背,轻声道:“玉瑶,你且在此处稍等我片刻,这别院中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鸿羽刚要起身离开。白珏却拉住了她的衣角,哽咽道:“你让他们再也不能出现在这边就好,不要杀人了。”
鸿羽不解其意,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白珏这是怕她杀了人后日后成不了仙。不过她都已经杀了三个了,还怕杀更多吗?那些败类,就不配活在世上!
鸿羽将白珏打横抱起,轻轻地放在外间的榻上,那床脏。鸿羽在她身后放了一个枕头,让她可以靠坐着。刚做完这一切,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那些听见动静赶来的人在院门外看到鸿羽和地上的干尸被吓得又连忙往回跑躲得远远的。
那两个道士奋力拨开人群挤进了院内,看到那两具干尸后,神情震惊。
高个道士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道:“你,你这妖物,居然,居然……”
鸿羽邪笑道:“怎么?你们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个无恶不作的妖吗?这般惊讶做什么?”
此时的鸿羽跟之前的她完全不同,之前的鸿羽气息纯净,此时的她浑身都散发着妖邪之气。
矮个道士冷哼一声:“师弟,不必与她多说,我们上。”
话音刚落,矮个道士便飞身而上,高个道士也随之跟上。
三人很快缠斗在一起,他们此时的速度快得只剩下一道残影,只能看见无数法术的灵光闪烁。四周的墙壁房屋都不可避免地被余威波及出现了坑洞以及垮塌。
鸿羽以一敌二竟也丝毫不落下风。不一会儿就将那高个道士打飞出去,还连带着砸塌了一堵墙。高个道士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久久不能站立。
矮个道士与鸿羽交战了片刻也觉察到了不对劲,道:“鹤妖,你这是在自毁道行。”
鸿羽冷笑一声:“呵!自打被你们抓住的那一刻起我的道行就已经毁了。你们口口声声说妖孽害人,那你们自己又做了什么?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害人!都是你们这些利欲熏心的妖道逼的!”
鸿羽说到最后,情绪激动,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
那矮个道士冷哼:“一派胡言!我们修道者是为民除害,都是你们这些妖孽在为祸人间。”
鸿羽被气得忍不住飙了脏话,狞笑道:“是吗?你他娘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错嘛!既然你这双眼睛无用,那老子就替你取下来!”
“啊!”随着鸿羽的声音落下,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那矮个道士双手捂着双眼在地上打滚,鲜血不断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而鸿羽就立在他不远处,手上用妖力虚托着一双眼睛。
鸿羽一把将那双眼睛扔出老远,还嫌弃地拍了拍手。
“师兄!”那高个道士不知何时悄悄来到了白珏身边,手持一把匕首比着白珏的脖子对鸿羽咆哮道:“鹤妖!不想她死就住手!”
鸿羽立刻停下不动,面无表情,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她语气平静地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高个道士愤怒咆哮道:“我要你自挖双眼赔我师兄一双眼睛,再自行了断。”
鸿羽手中汇聚妖力正要照做,白珏却突然喊住了她:“鸿羽,不要。”
白珏此时眼尾还有未褪下的微红,她凄然一笑:“你,不要管我了,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我不想再拖累你了……”
鸿羽不待白珏说完便打断道:“我从未觉得你是拖累。”
白珏笑道:“我知道,我们鸿羽那么善良,为了朋友可以赴汤蹈火,可我又怎么忍心看你为我一次次受伤呢?你别管我了,我知道,其实你对柳郎君也动心了吧!”
鸿羽闻言震惊:“你怎么知道?”
白珏笑得温柔:“你这个傻瓜,你的眼神早就暴露你了,可你自己却不开窍,还一个劲地撮合我俩……这一次,我想成全你。”
白珏说完趁高个道士没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握刀的手然后将自己脖颈朝刀锋用力划去。
“噗!”鲜血从脖颈喷射而出。
那高个道士还没从白珏自杀的举动反应过来。
鸿羽瞳孔微缩,飞快奔到白珏面前接住了她,她头也不抬的一道妖力挥出,那高个道士便毙了命。
鸿羽用妖力控制白珏的血液不让它流出,但即便如此,白珏的面色还是迅速灰败下去,没了气息。
鸿羽忍不住哭出了声,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哭,第一次是出生的时候。
鸿羽将白珏打横抱起,飞离了此地。她刚飞离,五大王的别院便在她身后毫无预兆地爆炸了。
一座山洞内,鸿羽对一张纸吹了一口气,那张纸便变成一根羽毛飘了出去。
这个山洞是鸿羽刚开辟出来的,就在京城附近。
白珏被平放在山洞内,她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此时面色灰白,毫无生气。
鸿羽轻抚着白珏的面庞,触感僵硬冰凉。
鸿羽在白珏身周布了一个法阵,鸿羽盘腿坐在法阵中作了一会儿法,念道:“魂归来兮。”
只见一个白珏的虚影缓缓出现在山洞中。
虚影没有意识,只懵懵懂懂地朝尸身走去,然后躺下融为一体。
鸿羽见状,突然伸手插进自己腹部,鸿羽神色痛苦地皱了一下眉,然后从腹中取出一颗散发着莹莹白光的珠子,约莫掌心大小,只是那颗珠子白光外似乎还缠绕着一股黑气,鸿羽伸手在上面轻轻一拂,那黑气就被拂走了。
鸿羽将珠子送进白珏的口中后,只见白珏脖颈处那道伤痕以肉眼可见地复原了,恢复得毫无痕迹。面色也很快变得红润。眉心渐渐出现了一道小小的银白色的仙鹤纹饰。衬得白珏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
鸿羽满意地看了看白珏,然后就支撑不住地倒在了白珏身上,身体化作了丹顶鹤原形,渐渐没了气息。
“七娘,快醒醒,七娘。”白珏被一阵呼唤叫醒,一睁眼看到的是自己父亲那张神色焦灼的脸。周围还有几个白府的侍从,还有柳筠正站在不远处捧着一个木盒神情悲伤。
白珏愣愣地喊道:“阿爷?”
白尚书听到这声应答,忙道:“诶!七娘你没事吧?可担心死我了。”
白珏虽然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死,但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无不适后,答道:“我没事。”
她坐起身,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上还趴着一只丹顶鹤,但那只丹顶鹤浑身已经僵硬,俨然已经死去了。
白珏看到那只死去的丹顶鹤,心中一沉,她明明已经死了,现在又活了过来,身边还有一只死去的丹顶鹤,鸿羽也是丹顶鹤化妖,这种种迹象都说明了一个事实。但她仍不敢相信,愣愣地问道:“柳郎君,你可知鸿羽去哪儿了?”
柳筠神情沉痛地看着那只死去的丹顶鹤,语声低弱:“鸿羽她……她走了。”
白珏愣愣地答道:“这样啊!走了也好。”
白珏似是相信了柳筠的话,站起身,却看到丹顶鹤旁边躺着一枚玉佩,那是她与鸿羽初见时她送给鸿羽的那枚玉佩,鸿羽很是喜欢这枚玉佩,时时刻刻都戴在身上,从不离身。此时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蹲下身抱住丹顶鹤的尸身崩溃大哭。
柳筠看着白珏的痛哭的模样,也想不出安慰的言语。他今日本来在家中苦读准备来年的省试,谁知从窗外飘进来一根羽毛。他一碰那根羽毛,羽毛就变成了一张信纸。信是鸿羽写的,信中交代了她们这几天遭遇的事以及前因后果,最后告诉了他白珏的位置。
他初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他跟五大王关系一直不错,对五大王也有些了解,五大王虽然喜欢美人,但用的都是正经手段,从未掳掠过良家女子,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但他心中也清楚,鸿羽心思纯净,不可能会骗他,也没有理由骗他。他只好带了几个人,去了一趟白府。
白尚书此时早已收到了白珏失踪的消息,正心急如焚,柳筠突然来告诉他有白珏的消息,他虽然奇怪柳筠为什么会有白珏的消息,但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立刻带上几个人就前往他说的那个地方,果然就在山洞中发现了白珏,他顾不上其他,上前就去唤醒了白珏。
而柳筠在看到那只死去的丹顶鹤时,他是有些不可置信的。他见过鸿羽变成原形的样子,因此他认出了那只死去的丹顶鹤就是鸿羽,再看到一旁的木盒,打开发现里面有两枚玉佩和一页信纸,那玉佩雕刻着比翼鸟,两枚并做一对。玉质清透,触手温润,颜色纯粹,雕工也十分精良,圆润无比,没有一丝瑕疵,玉佩下方坠着和玉佩同色的渐变青色流苏穗子。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玉佩。他匆匆浏览过信纸的内容,只觉一个晴天霹雳,望着丹顶鹤的尸身,心情悲痛。
白尚书看着突然痛哭的白珏,一脸莫名,只得胡乱安慰道:“七娘,你这是怎么了?鸿羽走了也不至于这样啊!我立马就派人把她寻回来好不好?你先别哭了,跟阿爷回家吧!”
白珏悲声恸哭:“再也寻不到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鸿羽了,那么好的鸿羽不会再有了。”
白尚书这才知道,原来鸿羽已经没了,他心下诧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筠作为在场唯二的知情人,只得将白尚书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确保没人会听到,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说清楚,尽管他心中还是不敢相信五大王是这样的人,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
白尚书知道真相后,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的震惊。其一,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妖!其二,五大王为了得到他的女儿竟然不惜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难怪之前那帮黑衣人在大牢里还是死了!原来就是他的手笔!其三,五大王死了,鸿羽为了救他的女儿也死了。鸿羽为了毁尸灭迹,还将五大王别院中的所有人灭口了。
白尚书太震惊了,他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柳七郎莫不是在诓我。”
柳筠在家中也是排行第七,因此有的人也叫他柳七郎。
柳筠直接就将鸿羽写给他的信还有木盒里的信一并给了白尚书,道:“绝无欺瞒,这是鸿羽分别给我和给白七娘子的信,您可以自己看。”
白尚书看完后,把信又递回给柳筠道:“且让老夫冷静冷静。”
白珏哭够了,抱着丹顶鹤的尸身和玉佩起身向外走去,白府的侍从紧跟其后。
白珏走到一处视野比较开阔的地方,然后开始动手挖土,没有工具就用自己的手挖,后面跟着的一众侍从见状立马拦住她道:“哎哟!七娘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干什么吩咐我们一声就是,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能干这种事?”
白珏推开他们:“你们走开,我要自己来。”
那些侍从见劝不动,看到柳筠也过来了,如同看到救星一般道:“柳郎君,你来得正好,快帮忙劝劝七娘子吧!”
柳筠走到不停用手挖土的白珏身边问道:“你在做什么?”
白珏道:“鸿羽生前待我极好,她死了,我自然要亲手送她一程,让她入土为安。”
柳筠闻言,也蹲下身来帮忙一起挖土。
白珏见状挖土的动作顿住了,愕然地望着他道:“你这是?”
柳筠头也不抬地一边挖土一边道:“鸿羽也是我的朋友,生前帮我良多,如今她没了,我也应当送她一程。”
白府的侍从见柳筠劝人不成反倒跟白珏一起加入了挖土的行业,不禁有些着急。
半晌,一个不大的深坑就挖好了,白珏将丹顶鹤的尸身和当初送她的那枚玉佩一起放进去,然后两人就开始一起埋土。
埋好后,白珏看着刚埋的土包,道:“鸿羽!若有来世,不要再来人间了!这混浊的人世配不上干净美好的你!”
不知何时,白尚书也过来了,他站在土包前道:“谢谢你不止一次地救了我的女儿。我如今方知,原来这世上可怕的不是妖,是贪婪肮脏的人心。”
白尚书对白珏道:“走吧,回家。”
白珏点头。
一群人往回走去,到了山下官道上,有一辆马车和几匹马停在那儿。
在白珏上车之际,柳筠突然喊住了她,柳筠将木盒递给她道:“这里面有鸿羽给你的信,至于里面的玉佩……如何处置全凭白娘子意愿。”
白珏在马车上打开木盒便看到了里面的一对上好的比翼鸟玉佩和一页信纸,她拿起信纸,只见上面写道:玉瑶,自尔醒来,吾已向黄泉,尔眉间鹤纹乃是吾妖丹所化,唯有如此方能助尔重焕新生。他日尔若遇险,此纹亦可护尔周全。尔亦无须自责,此乃吾之所愿。尔安心便是。五大王别院及院中之人已被吾所毁,再无人可寻迹而查,如此尔方能高枕无忧。吾之所憾未见尔与谦之携手,盒中乃吾赠予尔等新婚之礼,吾本欲于尔等大婚之日送出,奈何天不遂人愿,是以提前送出,那玉佩所用之玉乃吾游历人间之时偶然得之,此玉吸纳了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佩之有清心宁神、百病不侵、强身健体之效,比翼鸟乃吾亲手所刻,一雌一雄,比翼双飞。尔与谦之亦是天定良缘,愿尔等鹣鲽情深、白头偕老。
白珏看完后,已是泪流满面,白尚书只得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擦擦眼泪。安慰道:“别哭了,若是鸿羽还在世,定然也是不想看到你哭成个泪人的,她既然想让你活下来,你就努力将她那一份也一起开开心心地活下去吧!”
白珏止住哭泣道:“阿爷所言极是。”
白尚书突然道:“你与柳七郎的事阿爷不反对,看你意愿。”
白珏道:“是,只是我目前无暇顾及此事,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白尚书点头道:“你何时想了便何时再说。”
五大王的死带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天子震怒,下令严查。那些被指派查这桩案件的官员叫苦不迭。
五大王那所别院中的人全都在爆炸中身亡,没有一具全尸,那一堆断肢残臂中,也分不清谁是谁的。根本得不到任何线索,也无从查起,最终归为无头悬案。
次年正月,省试开试。
放榜之日,柳筠之名赫然在榜首,进士科甲第。
此榜一出,不少人纷纷质疑柳筠的排名,不少学子嚷嚷不服。理由是柳筠乃是丞相之子,他第一的排名有很大可能是弄虚作假。
考功司员外郎听闻,直接吩咐将柳筠三场的考卷直接贴在榜侧。
那些学子看了柳筠的考卷后,不禁为之折服。帖经十条全通,而试赋和策论端的是精妙无双。这一下再无人不服。
二月初一,宜纳采。
一大早柳丞相家就遣了媒人前往白尚书家中求娶白家七娘白珏。
白尚书征询自家闺女意见,得她点头,才给了媒人肯定的答复。
媒人说了一系列祝福的话便离开向柳丞相家转达了消息。
柳丞相家收到消息后,便再次遣媒人带着雁一只、羔羊一只、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正式向白尚书家求婚。
再之后问名、纳吉,卦象一出,二人乃是天作之合。两家俱喜。
纳征之时,柳筠亲自下聘,只见他鲜衣怒马,领着长长的送聘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白尚书家。
白尚书见他亲来,自是满意无比,热情地招待了他。
待柳筠将要离去之时,一白府丫鬟突然塞给了他一只木盒,同时快速低语道:“此乃七娘子托我转交给柳郎君的,说柳郎君看到后自会知晓。”
待丫鬟离去后,他端详着那木盒子,这不正是鸿羽放那对比翼鸟玉佩的那个盒子吗?他打开一看,一枚比翼鸟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心中不禁甜丝丝的。
接下来便是请期,柳丞相与柳筠经过再三商议后,最终定在了下个月十五。并发放喜帖广而告之。
三月十三,白尚书家中也送来了不亚于聘礼的丰厚嫁妆。
三月十五,良辰吉日,宜嫁娶。
金乌西垂时。
柳筠身着喜服领着一众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白尚书家中。
柳筠带着迎亲的一行人来到白府门前,白府门内站着几名容貌姣好、穿着也不俗的女子以及一众白府仆婢,那几个女子看起来都是些家世不错的贵女。
几个傧相都是柳筠平日的好友,紧接着开始催妆。
其中一个傧相吟道:“卿本神女降人间,仪态端方姣姣颜。何需蛾眉粉敷面?艳压群芳胜等闲。”
顿时周遭就是一片叫好声。
只听门内其中一名贵女用清脆的声音吟道:“美人如月胜星华,胭脂水粉锦上花。谁言花容无需化?便是嫦娥也簪花。”
话音刚落,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
刚刚那傧相一时有些哑口无言,另一个傧相一把将他推到一边一脸嫌弃道:“下去!我来!”说罢便整肃了一下神情,吟道:“郎才女貌莲并蒂,花前月下两心许。天定良缘定佳期,才子佳人配良宜。”
这时,门内另一个女子吟道:“两相既已许白头,花容月貌亦还羞。对镜揽妆君莫催,是为己悦用时久。”
又是一片此起彼伏叫好声。
反复几轮后,几位傧相一个不落全都吟过一次催妆诗。
女方那边几个贵女只余最后一个吟道:“去年仲春与君识,得见玉颜心已失。世间儿郎多薄情,问君痴心供几时?”
柳筠闻言不禁想到去年桃花树下初见白珏那天,白珏一身月白站在漫天花雨中,只那一瞬的惊艳,他便从此沦陷。
柳筠当即出口吟道:“此间有鸟共比翼,雌雄双飞不相离,今日与卿相执手,霜雪染发还对伊!”
适才吟诗那女子道:“好!柳七郎,记住你今日说的话,今生只许有七娘一人,不得朝三暮四。”
柳筠微微一笑道:“这是自然,我此生定不负她,不纳妾也不会流连花丛,若有违此言,定叫我余生凄凉,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那女子笑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说什么九泉不九泉的,大婚之日不吉利。”旋即又转身对身周众人道:“开门吧!”
白府大门缓缓打开,柳筠进门到白府堂前,拜见了白尚书,不一会儿,便有两名婢女搀扶着盛装的白珏出来。
今日的白珏,一把金色绣着鸾凤和鸣的绢扇掩面,柔顺乌黑的秀发挽作妇人髻,满头珠翠,其中还有一支桃花流苏发簪,那是她跟鸿羽初遇时,鸿羽赠她的那支发簪。一身青色嫁衣,其上以金线绣着比翼双飞的图案,再以珍珠、宝石作点缀,华丽非凡。
柳筠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虽是被绢扇遮住了面容,但还是令他心动不已。
柳筠同白珏一起拜别了白家亲戚长辈,便迎她出门上车。
回到柳府,到了却扇时,一个傧相道:“谦之,这却扇诗你是自己来还是我们来?”
柳筠笑道:“我自己来吧!”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柳筠望着绢扇掩面的白珏,缓缓吟道:“昔年桃灼风染红,落英飘舞见玉容。今宵繁盛一如昔,莫教宫扇隔万重。”
顿时周遭众人齐声叫好,白珏缓缓放下掩面的绢扇,露出了扇后娇美的容颜。
今日的白珏妆容精致,眉如远黛,眼送秋波,唇含朱丹,眉间的银白鹤纹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颜色。
在场的宾客见之无一不为之惊艳。柳筠更是看得挪不开眼。直到堂上的长辈清咳一声,柳筠这才如梦初醒。
众人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哄堂大笑。
更是有人戏谑道:“瞧瞧,新郎看新娘眼睛都看直了,还不赶紧让他们拜堂入洞房,让他们私下里看个够。”
柳筠闻言不禁有些尴尬。
接下来两人站在一处拜堂,众人这时候注意到两人腰间佩戴的玉佩竟是一对,而且一看那成色以及雕工便知价值不菲,一些家世不错且不差钱的人便开始向人群打听玉佩的来历,谁知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于是只好私下找到机会问柳筠。
谁知柳筠却道:“这对玉佩乃是一位好友作为新婚礼物赠予我俩的,上面的雕刻也是她亲手所作。不过她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些人闻言不禁深感遗憾,只能作罢。
夜已深沉,二人回了喜房,喝了合卺酒,白珏便开始卸妆散发,待卸到那支桃花发簪时,又忍不住勾起了一阵思绪。
柳筠见到那支发簪不由道:“若我没记错,那支发簪好像是当初鸿羽送给你的。”
白珏摩挲着发簪道:“不错,我们的缘分也是从这支发簪开始的。”
柳筠不禁也陷入了回忆,想当初,他跟白珏还不太熟的时候,他一个男子约一个姑娘家不方便,都是鸿羽在中间牵线搭桥,约白珏出来,这才让他跟白珏有了相熟的机会,再之后还给他传授了许多讨女子欢心的办法,他能抱得美人归,鸿羽占了七成的功劳,没有鸿羽,他跟白珏走不到今天。想到白珏,他看着昏黄的烛光下,白珏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令他不禁有些口干舌燥,于是上前双手搭在白珏肩侧道:“好了,不想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快安歇吧!”
白珏点头,收回了思绪,向床边走去。
夜空之下,圆月高悬,清辉笼罩四野,寒意在月色中蔓延,却被芙蓉帐中的暖意阻拦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