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夏宫,一切安顿好后,已经中午了。
午餐过后,疲惫的人们都去休息了。
柳陌写了食谱,安排碧萝找人去采办食材。
稍事休息后,柳陌走进了厨房。
奶奶去世前几年,病情时好时坏,柳陌学会了怎样护理和照料病人。
她会做一些营养丰富、易于吸收的病号饭,特别拿手的是煲汤和做各种面食。
当精心烹制的晚餐被送到病人床前,两个人都吃了许多。汤都被喝得精光。
碧萝笑着恭维道:“公主,您跟茹妈学了不少本事啊,平时都不露一手,连我都不知道您还会做饭、煲汤呢。”
柳陌的疲劳感一扫而光,笑着说:“好在翩翩他们喜欢,要不,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晚饭后,柳陌来到翩翩的房间。翩翩受了惊吓,有些发烧,服了药后,早早入睡了。
等宫人通报完毕,柳陌随后走进了叠族客人的房间。
她看见一袭白衣的伤者站在窗前。从背影看,他身形高大瘦削,肩宽臂长,及肩的头发浓密乌黑。
柳陌关切地问:“您好些了吗?怎么没有卧床休息?”
伤者回过身来,轻轻“嗯”了一声。
柳陌到此时才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正脸。这是一张骨相极美的脸庞,线条优美流畅,五官如雕刻般立体。
他浓黑的剑眉下深邃的眼眸好似古井,没有一丝涟漪,神秘安静,脸上也如石像般没有一丝表情。
柳陌看了看床上的被褥,走过去,从衣橱拿出一床毯子。
柳陌一边将毯子折成枕头大的方块放在床的一侧,一边说:“这个放在这儿垫着,抬高受伤的胳膊,会好些,要不然血液循环不好,手会控得肿胀。”
伤者默不作声,不可置否。
柳陌走到他身边,看了看他臂膀,没有血水渗出来,轻声说:“还好,止住血了。不过,应该还是很疼的。”
说着,又抬头看着他苍白的脸,问道:“您发烧了吗?”
迎着她探询的目光,伤者摇了摇头。
柳陌舒了一口气,发现两人距离很近,面对着面,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后退了一步,解释说:“翩翩发烧了,您没有,太好了。”
伤者仍然沉默。
柳陌接着说:“还有,我就是……一直想向您道谢来着。您为了救翩翩伤得这样重,却紧着先让大夫救治他。真不知要怎么感谢您才好。在夏宫里,您要是觉得哪儿不方便,想吃什么,或者需要什么,请随时告诉我,我会尽力去做。”
对方没有回应,沉默了好一会儿,柳陌觉得有些尴尬了,便说:“您累了,早些休息吧,那我告辞了,晚安!”
伤者默默地注视着她,目光清冽,轻轻点了点头。
柳陌心想:他气质高贵,沉默寡言,眼睛里自带寒气,不像个普通人物,不知是何身份。
虽然伤者的态度高傲冷淡,但是柳陌看见他,心里却存着些许温暖,感觉他是个需要被关心的人。
难道是因为他受伤了,我总是习惯性地去照顾病人?好奇怪的感觉。
这一夜睡梦黑甜。
醒来后,柳陌回忆残留的梦境:无数的黑衣人在夜空中飞来飞去,伤者站在雪上峰顶,展开羽翼,御风而行…….
早餐后,翩翩精神好了很多,便约柳陌一起去看伤者。
再次道谢后,翩翩头一次详细说起受伤的经过。
“我们出去狩猎,遇到一头野猪很大个的,追着追着,因为我的马好,就和卫士拉开了距离。拐进一个山坳时,野猪刚窜过去,路边就跳出个人形的怪物,怪叫着冲我扑来。我用枪戳它,它躲开。我趁机拍马疾行,它紧紧跟着,突然抓住了马腿,把我掀翻在地。它的力气出奇得大,抓住我,张开嘴就向我的喉咙咬去。我拼命挣扎,高喊救命!就在这性命攸关的紧急时刻,它一哆嗦,猛地回过头去。我看见它后背中箭了!您就出现了和它厮打起来了。”
柳陌听得脸色煞白,问道:“那是什么动物?这么凶猛。”
伤者看了她一眼,回答:“是高山雪人,也就是野人,可惜没抓住它。”
翩翩好奇地问:“我和父王以前也经常在附近山中打猎,怎么从来没见过高山雪人?”
伤者解释道:“高山雪人数量很少,生活在高山顶处的密林中。因它们几乎不与人照面,人们还以为雪人只是个传说而已。但不知这次它野性大发是何原因?”
这是伤者说话字数最多的一次,柳陌不禁微微一笑。
伤者旋即缄默了。
翩翩又追问伤者的姓名。
伤者答道:“翼族武士。”并不多言。
翩翩好奇地问:“翼族人还是只有翼族武士才如此寡言?翰王也是如此惜字如金吗?”
伤者微微点头。
翩翩又说道:“别看我姐姐平时话不多,聊得投机的话,那也是侃侃而谈、妙语如珠的。翰王若是个沉默寡言的,那姐姐岂不是……”
翩翩突然打住,自觉失言,转头看了柳陌一眼。
柳陌一怔,这才意识到翩翩口中的翰王就是栩栩(也就是现在的她)的未婚夫,这个角色定位还没有深入她的意识中。
猝不及防的话题让她感到慌张。她不由地看了伤者一眼,伤者正用一种探究的眼光望着她。
二人目光相接,伤者看见柳陌的眼眸里微澜荡漾,像微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她慌乱无助地低头看向地面。
伤者注意到了柳陌的神情后,若有所思。
翩翩说:“恩人的武艺高超,等您伤好了,请指点我一二。”
伤者说:“若说起武艺来,叠族也高手如云。武艺要精进,无他,惟有勤加练习。”
翩翩自我反省,说:“嗯,我知道了,的确是我用功不够。”
柳陌见翩翩平日里习武练箭从不间断,怕他再多加练习累着,便劝道:“翩翩,你年纪尚小,不必急于求成,只要坚持练习不辍,将来肯定武艺超群!”
伤者听了姐弟二人的话,均点头示意。
那就是都有道理喽,柳陌默想。
翩翩又天南海北地闲聊了一会儿,姐弟俩便告辞出来。
接下来的午餐和晚餐也由柳陌亲自下厨。
根据叠族《食药千方》的食谱,柳陌试着改良了高山翎鸟、冷水魔斑鱼的菜谱。她精心烹制的食物都十分的美味可口。
伤者借口身体不适,一直在房间里用餐,但是胃口还不错,送过去的东西都吃得不少。
等翩翩自己到餐厅用餐时,才知道这几顿的病号饭是柳陌做的,惊奇地眼珠子都快掉到盘子里了。
第三天早餐后,姐弟俩一起去看伤者。他说:“我今天要回去了。”
翩翩着急地说:“大哥,再住几天,我要设宴答谢您。我姐姐厨艺很好的,这几天咱俩吃的饭菜都是她亲自做的,您吃着味道还好吧?姐,你好好地露一手款待我的恩人。”
柳陌有些害羞了,说:“哪有,别听翩翩的,我只会做些家常小菜,上不得席面。”
“不必了。”伤者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线条稍稍柔和了。
柳陌挽留道:“您的伤还没愈合,路途颠簸恐怕会让伤口崩裂,还是再休养几天吧。”
伤者坚定地拒绝:“不必了。”
翩翩急了,说:“说什么我也不让您走!您是为我受的伤,我要养好您的伤!”
伤者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姐弟俩。
“您同意了!太好了!太好了!”翩翩高兴地手舞足蹈,扯动了伤口,疼得咧起嘴来。
此时,柳陌看到伤者眼里含着笑意,也禁不住微笑起来。
凌晨时分,碧萝匆匆进来禀报:“公主!公主!翼族人要走了!”
柳陌急忙披衣出来。
翼族人的队伍已在宫门口整装待发。伤者身着黑衣,骑在马上,看见她微微颔首。
柳陌问:“一定要走吗?翩翩还没起床,来不及道别了!”
伤者点头。
看见对方去意已决,柳陌不再勉强,只好说:“只是您的伤还有痊愈,还需要好好休养,别过于劳累了。还有,我们还不知道您的名字,不知道日后该怎样酬谢您。”
伤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日后还会再见的。”
柳陌遗憾地说:”那么,只好说谢谢了!路上小心!一路平安!”
伤者点头致意,回首,扬鞭疾驰。黑衣卫士前后滑翔着,马队在中间,消失在晨曦的山林中。
柳陌莫名地感到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