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雨芬满脸都是不可置信，顾情冷冷一笑：“你能打陈妈，就有人能打你。”

　　“难不成你还觉得委屈了？”

　　话糙理不糙，李雨芬因这句问话哑口无言。

　　她喘息急促，在发火前作死地反问：“好你个小王八蛋，有种你再来啊！”

　　要求是李雨芬自己提的，顾情绝不辜负她的期望。

　　“啪！”

　　顾情扬手又是一记耳光，“我打了，你想怎样？”

　　这次比刚才下手还要重一些。

　　李雨芬一个趔趄倒退几步，幸好有慕景辰及时扶住她。

　　“妈！我求你别再折腾了！”

　　慕景辰声音嘶哑，欲哭无泪地吼了一声。

　　到底是亲妈，他眼见母亲被打，心跳也是突突加速。

　　但想到她刚才的行为，以及多年来的作威作福，又觉得李雨芬确实该打。

　　李雨芬震惊于儿子的反应，歪着嘴呵斥：“小兔崽子，你妈被人打了，你还在帮外人说话？”

　　“我谁也没帮！”

　　懊恼的慕景辰即将崩溃。

　　他扯着嗓子，无奈地辩解：“妈！你自己想想看，陈妈来咱家这一个月累死累活，她一把年纪了，你连最基本的同理心都没有吗？”

　　“你骂她打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陈妈也是人，她女儿要读书要治病，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尽管慕景辰苦口婆心，传到李雨芬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你给我滚！”

　　李雨芬怒火中烧，对儿子的规劝油盐不进。

　　随即她推开慕景辰，跳着脚手指向顾情：“挨千刀的白眼狼，我儿子指望不上，今晚老娘和你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李雨芬从来不是只会打嘴仗的女人。

　　她咬牙切齿，脑袋像从炼钢炉里拎出来的火球，横冲直撞冲向顾情，又抓又挠拼命撕扯。

　　李雨芬撒泼乃是常规操作，顾情几乎眼皮都没抬，随手甩开她，任其跌撞地栽倒向墙壁。

　　“反天了！反天了！”

　　这一举动直接让李雨芬炸毛，她又是跺脚又是拍大腿。

　　“顾情你狼心狗肺，你寄养在我家这么多年，再怎么说我也是长辈！”

　　“你怎么可以打我推我？你迟早会有报应的！不信咱们走着瞧！”

　　自知不是顾情的对手，李雨芬不再硬碰硬，她隔着老远厉声控诉，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别墅。

　　可今晚没有人拉架，更别说有人为她出头。

　　这时慕景辰站了出来，“妈，你先别骂了，我想小情对你动手，也是多年积怨的结果。”

　　“从前她敬你让你，凡事都忍着你，就因为你是长辈，你是我妈，你是爷爷的儿媳妇。”

　　“今天她动手，绝对不是为自己出气，而是你的行为太过分了。”

　　“你打了陈妈，顾情帮她还手；可如果你在外面也这样不可理喻，后果恐怕不是被人打这么简单。”

　　慕景辰言尽于此，他不指望母亲能听进去，只想为顾情说句公道话。

　　李雨芬没想到亲儿子还在为顾情开脱，她气得浑身颤抖，眼泪簌簌往下落。

　　“慕景辰，我算白养你了……”

　　“你是老大，我对你付出的心血最多，结果到头来你支持别人打你妈，你不怕出门遭雷劈？”

　　她攥紧拳头哭诉，身子贴着墙滑到地上一屁股坐下。

　　慕邱跃看到妻子哭得直抽，从桌上抽出纸巾塞到她手里。

　　“好了老婆，刚才的事谁也不要计较了……”

　　他本想先平复李雨芬的情绪，再责备顾情无论怎样也不能对长辈动手。

　　只是后话还没说出来，李雨芬又开始发飙。

　　“你让我不计较？你居然说这种话，你还算男人吗？”

　　“你就是个废物、懦夫、软蛋！”

　　李雨芬心里愤恨憋屈，对丈夫的懦弱恨得牙痒。

　　“你老婆被人打了，你劝你老婆别计较？”

　　“我真后悔年轻时没给你戴绿帽子，你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好，也只配被人骑在头上！”

　　喷完慕邱跃，李雨芬发现在场的家人都靠不住，一股蛮劲爬起来，蹭蹭几步冲向沙发。

　　她用手机给慕海峰和简灵欢打电话，结果小两口却无一人接听。

　　随后又准备打给慕海涛，可突然想起这个儿子正在外地出差。

　　“关键时刻，没一个用得上的！”

　　李雨芬抹了把眼泪，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坐着生闷气。

　　饭厅这边总算平静下来，慕邱跃的脸上满是疲惫。

　　他把目光转向顾情，无可奈何地嗔怪：“顾情，今晚你也是太冲动，不能因为你阿姨打人你就打她呀……”

　　“我被她打了一辈子都没还过手，你刚才那两个耳光，让咱们以后怎么相处？让我有多为难？”

　　李雨芬气焰未消，听到不远处飘来的声音，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慕邱跃你脑子进水了？你们都是顾情的孙子吗？”

　　“还以后怎么相处，相处个屁！”

　　休息片刻，李雨芬，恢复战斗力，她大步流星地走到客厅中央，指着大门的方向怒骂。

　　“我看出来了，你们是蛇鼠一窝。”

　　“既然这样全都给我滚出去，以后兰亭水榭我一个人住，眼不见心不烦图个清静。”

　　“滚！你们快滚出去！谁也不要在我的房子里碍眼！”

　　没想到李雨芬重新踏上战场，慕景辰开始感觉头晕了，他不想刚停火又打起来，心一横说出实情。

　　“妈你别闹了……”

　　慕景辰无力的开口，“你让这个滚让那个滚，可你知不知道兰亭水榭是顾情的？”

　　“户主是她，物业费也是她交的，上个月她还请工人打理过别墅。”

　　“说白了，真正应该滚的是我们，只有顾情才有资格赶人。”

　　慕邱跃闻言虎躯一震，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而李雨芬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依稀记得以前慕景辰这么说过，但却觉得这是儿子为了讨好顾情的谎言。

　　虽说慕家拿不出十多个亿购买豪宅，但慕景辰可以去贷款啊！

　　“慕景辰，你太让我失望了，我看你就是个逆子！”

　　李雨芬怒气冲天，胸脯上下起伏着喝斥：“人家买房都是孝顺爸妈，你倒好，贷款买天价豪宅只为巴结一个村姑！”

　　“她不就是靠睡遍全城挤进上流社会了吗？这种女人值得你付出这么多？”

　　慕景辰就知道母亲向来刚愎自用，他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只能拿出最有力的证据。

　　“好，既然你不相信，我去拿一样东西给你看！”

　　最初顾情把房子借给他时，偶然提过房产证放在兰亭水榭的一个地方。

　　凭借模糊的记忆，慕景辰转身上楼梯，一口气爬上三楼，很快手里多了顾情的房产证。

　　“眼见为实，妈你自己看吧。”

　　话落，气喘吁吁的慕景辰把房产证丢在茶几上。

　　慕邱跃也惊诧地凑过来，他拿起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顾情的大名，而且公证时间已是数月前的事。

　　李雨芬扫了一眼瞬间呆住。

　　她这回彻底无话可说了。

　　这个情形慕景辰早就预料到，他摇头笑笑，自嘲地开口：“妈你好好想想，半年前我去振兴银行办贷款，区区两千万都是顾情帮忙办下来的。”

　　“你觉得你儿子何德何能搞到十多个亿，还拿这笔钱跑到金江滩买房子？”

　　李雨芬傻在原地不吭声。

　　几分钟前的剑拔弩张烟消云散。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对陈妈说声对不起？”

　　反正真相大白，顾情也没必要继续藏着掖着。

　　她一步步走向李雨芬，语气绵里藏针：“李阿姨，如果你不愿低头，那滚出兰亭水榭的人只能是你了。”

　　听闻此言，李雨芬差点气得一口老血喷出来。

　　可纵使如此，她再也没有底气和顾情叫板了。

　　尽管对一个乡下来的老妈子道歉有损自尊，但相比搬回住了十几年的旧别墅，她是打死都不愿意。

　　兰亭水榭住的太舒服了，李雨芬这一个月来每天过得乐不思蜀，恨不能百年之后直接把墓地竖在后院。

　　况且在金江滩居住有面子，别说那些老闺蜜对她另眼相看，就是在附近走一圈，都感觉仿佛行走在人生巅峰上。

　　由奢入俭难，她这辈子都不要回到老破旧的小别墅。

　　“不用道歉的，真的不用了……”

　　见李雨芬咬着嘴唇一语不发，陈妈出于对雇主的敬重，赶紧挥着手叫停。

　　“顾小姐，事情过去就算了，我不想看到夫人为难，刚才的事也是我不守规矩。”

　　顾情心知陈妈在委屈求全，她坚持己见，用凌厉的眸光冷视着李雨芬。

　　“不愿放下架子道歉是吧？行！我不喜欢强人所难！”

　　“但在我赶人之前，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考虑。”

　　“如果你认为面子最重要，那我尊重你的选择，立即让慕景辰帮你收拾东西，哪怕外面黑灯瞎火你也要滚出去。”

　　狠话脱口而出，顾情肯定会说到做到。

　　而慕邱跃他们没有一人站出来说情，想李雨芬多年来天不怕地不怕，终于有人可以镇住她了。

　　“顾情，你别蹬鼻子上脸！”

　　尊严扫地，李雨芬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顾情才不管她有什么反应，冷着脸报出倒计时。

　　“十！”

　　“我看你比我还过分，让我给一个下人道歉？”

　　“九！”

　　“你跟我来硬的是吧？可我也不是软骨头……”

　　“八！”

　　“景辰，你妈被人侮辱你就这么看着？”

　　“七！”

　　“你是蛇蝎心肠吗？你见过谁大晚上赶人出门？”

　　“六！”

　　……

　　时间就快过去一半了，顾情忙着倒计时没理睬李雨芬。

　　她不会忘记和慕景辰解除婚约的那晚，自己也是在夜幕茫茫被他们一家驱逐出去。

　　不远处，李雨芬内心忐忑，尤其是看到顾情那双冷若寒潭的眸子。

　　顾情不再是从前的顾情，她早已脱胎换骨。

　　这一点李雨芬如今也深刻的意识到。

　　“陈妈……”

　　李雨芬停顿了一下，稍作犹豫后正式道歉：“对不起，今晚是我做错了，我不该打你耳光。”

　　就这样，两巴掌的教训行之有效，加之兰亭水榭的真正户主浮出水面，接下来的时间李雨芬消停不少。

　　包括对陈妈的态度，也从高高在上转变成客客气气。

　　只是她作为慕家女主人的傲气始终不减，但相比之前也是判若两人。

　　剩下的晚餐已经凉透，顾情吃了点水果便告辞，慕景辰殷勤备至，亲自开车将她送回诊所。

　　半路上，慕景辰看到她望着窗外发呆，小心翼翼地问：“小情，你是不是还以为我妈心情不好啊？”

　　此刻顾情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江皓，她想和他商议一下沈平安来自小渠村的事。

　　或许顺着这条线索可以查到暗中对付江家的人。

　　“没有啊，我不会被无关紧要的事影响。”

　　顾情从深思中回拢，冷勾的唇角深沉淡漠。

　　奔驰车开到市中心，她打算从这里下车，直接让慕景辰停在路边。

　　“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慕景辰的语气满是疑惑，他近乎本能的对顾情不放心，“十点多了，你一个女孩子……”

　　话到此处，顾情调侃着打断他：“干嘛？你还怕我在外面被流氓劫道啊？”

　　慕景辰仰脸一笑，“不是不是，我知道你是女中豪杰。”

　　“我不是怕外面无辜的男青年被你盯上吗？”

　　如今两人就像相识多年的朋友，这样相处反而轻松了不少。

　　顾情耸耸肩膀，下车前戏谑地答复：“放心吧，刚才我在兰亭水榭吃饱了，今晚不开荤。”

　　在慕景辰的注视下，顾情走向中山广场，高挑的倩影孑孓一身，仿若夜幕下的独行侠客。

　　她步履匆匆，很快就穿过广场中心，准备到前方的路上打车去找江皓。

　　然而就在顾情路过地下通道，无意中瞥见台阶上坐着一个清瘦的背影。

　　看外形像是一个小女孩，头压得很低，腿边还放着一个棉质旧背包。

　　昏黄的灯光下，她单薄而孤独。

　　沈平安？

　　顾情侧目打量着她，确定身份后径自走过去。

　　“平安妹妹，你怎么还在外面？”

　　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台阶上的女孩似乎受到惊吓，打了个激灵才缓缓转过头。

　　两人四目相对。

　　随着顾情微微一笑，沈平安脸上的惊悸也渐渐消失。

　　她匆忙收起放在膝盖上的塑料袋，还做了一个抹嘴巴的动作。

　　“顾神医，晚上好！”

　　沈平安很有礼貌，起身面向顾情鞠躬。

　　对她来说，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任何礼仪都无法表达心底的感激。

　　顾情的注意力落在沈平安的手上，看到那白色塑料袋里装着一个饼状的东西，只剩下一小块。

　　这时沈平安幽幽地开口：“我刚做完兼职，路过广场顺便休息一下。”

　　她的声音还是那样细小轻微，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散。

　　顾情还在凝视着塑料袋，轻声慢语地问：“装在袋子里的，是你没吃完的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