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的最后一天，京都还是大雪纷飞。

　　这座城市的天气总是不太好，春夏下雨秋冬下雪，来来回/回计算一下，每年晴天的天数加起来都占不到全年的三分之一。

　　沈明娇被陈礼脸上的认真唬住了。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他们之间又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这么严肃的找她“谈谈”。

　　“谈什么？”她纳闷的问道。

　　陈礼说：“谈你的工作。”

　　沈明娇第一反应是他又要说不让她去跳舞的事，还不等他开口，就主动说道：“我不去跳舞了。”

　　陈礼一顿，眼神顿时变得很复杂。

　　半晌，他才说道：“我不是要说这个。”

　　沈明娇歪了下头：“我没有其他工作。”

　　陈礼叹了口气，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问她：“小周说，京舞后来又重新给你发了邀请，希望你能重新去参加舞剧的选拔，但你拒绝了，为什么？”

　　沈明娇垂下眼：“就是不想去了啊，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有些事情，体验过就够了，也不是非要追求一个结果。”

　　陈礼没有让她糊弄过去，语气变得有几分严厉：“说实话！”

　　沈明娇被吓得浑身一颤，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道：“我就是不想跳舞了啊，我以后都不跳了。”

　　说罢，她才敢重新抬头，直视他的眼睛：“这样不好么？本来你就不喜欢让我跳舞，我以后都不跳了，就像以前一样，想跳的时候，在家里跳一下就好了啊，又不累，还不会有压力。”

　　“不好。”陈礼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他的眸色很深，眼睛像是一对深不见底的黑洞，没有人能够看穿他的情绪。

　　连沈明娇也不例外。

　　“娇娇，我说过的，让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他抬手，轻轻地揉了揉沈明娇的头发，语气很平静，“不要因为我，放弃你自己的追求。”

　　沈明娇顿时觉得鼻头一酸，又摇头：“我没有。”

　　她很努力的想要压下心底几乎是在一瞬间翻涌起来的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眼圈很快就晕了一片红。

　　“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陪你把身体养好。”

　　没有人知道，沈明娇每天看着陈礼只能靠轮椅代步的感受。

　　就像是有一把钝刀，一刻不停地在剌她的血肉，要她痛不欲生。

　　这场车祸给她造成的阴影实在太大了，即便陈礼一再说自己已经没事，都没有办法把她从噩梦和恐慌里救出来。

　　她每天的精神压力都很大，陈礼全都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安抚好她。

　　“娇娇，你听我说。”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得很温和，“我出车祸，只是个意外。”

　　他看着沈明娇的眼睛，很耐心地告诉她：“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自责了。”

　　沈明娇眨了眨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礼还是看不得她的眼泪，倾身把她抱到怀里，才又继续开口：“我知道这次的意外吓到你了，但是我们不能被困在一场意外里，再也不走出来，对不对？”

　　沈明娇没有回答。

　　她哭也没有声音，只是眼泪还是很快晕湿了陈礼的家居服，也泡得陈礼的一颗心又酸又涨。

　　虽然很不舍得，但陈礼还是下定决心，要把沈明娇和自己切割了。

　　陈礼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也看开了。

　　沈明娇不是他的附属品，他应该放手，让她去自己的人生了。

　　因为自己，她已经失去太多的机会了。

　　陈礼不想再阻止她发光了。

　　他们之间，是该做个决断，不能再继续继续纠缠不休了。

　　他不想真的把沈明娇的人生搅得一团糟。

　　他怕数十年之后，沈明娇会真的埋怨他。

　　到时候真的什么也来不及了。

　　“我已经叫刘执过来接我了。”他说，“娇娇，我今天就回去住了，你就去做你该做的事，选拔也好，你刚刚拒绝的综艺也罢，你该接的工作就接，不用顾虑我，我说过我不会再插手你的工作，从今往后都不会。”

　　沈明娇像是没有理解他的话，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娇娇，从今往后，你就去过你自己的人生。”陈礼的眼睛也有点红，“我也去过我自己的人生。”

　　没有人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有多艰难。

　　要他主动把沈明娇从他的生命里分割出去，无疑是要了他半条命。

　　“我们之间，是该要划一个清楚的界限的。”他说，“普通兄妹之间的距离，应该要比我们现在远一些。”

　　“不是...”沈明娇有点仓促的抢话，说得太急还被口水呛了一下，又很用力地咳了好几声，“不行的，你现在不能走啊，你才刚出院，身体还没有恢复呢，你就算要走...你就算要走，也得等你都恢复好了再走啊。”

　　“都一样。”陈礼捧着她的脸，用指腹轻轻地给她擦眼泪，眸里的痛苦尽数被掩盖起来，只剩一片浸了水的温柔，“我在这里，你的精神压力会更大，我先离开，你晚上或许都还能睡着一会儿。”

　　要沈明娇一天到晚面对带着一身伤的他，就相当于随时将她再次拉入噩梦的情境里，再承受一次痛苦。

　　这要她怎么恐惧里走出来？

　　但沈明娇还是摇头：“不，不可以。”

　　她怎么放心在这个时候和陈礼分开。

　　他甚至还没有办法站起来走路。

　　就算要分开，也是要等他好起来才可以。

　　“没关系的，娇娇。”陈礼拨开她被眼泪沾到脸上的碎发，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更何况，还有刘助理和李姨在呢，你完全不用担心我。”

　　“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已经足够了。”他说，“你太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

　　“为什么？”沈明娇的声音里哭腔很明显，浸着难过和不解，“为什么不让我照顾你？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可是我都说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会再跟你吵架了，我都跟你道歉了，道歉了也不可以吗？”

　　她越说越难过，眼泪几乎吞没了所有的音节：“哥，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