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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空之下,我们轻的像羽毛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白纸66 2369 2024-11-13 02:36

  我走到教室的时候,他们早就到了,赵苏晓把书包里的面包和牛奶放到徐朗课桌上,“我猜你肯定又没吃饭。”

  “谢谢......”徐朗边开面包边拉着长音道谢,道谢的语调满是敷衍。也是,他们之间大概已经到了无需道谢的关系了。

  “你可真慢,像只小蜗牛。”赵苏晓见我过来,嘴不饶人的打趣道。

  “今天什么课?”她问。

  “英语,体育,语文,化学”徐朗回。

  “呀,我的英语单词还没背过……”

  “昨天晚上打电话,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我很困嘛,睡着了……”

  ……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我有意无意的听着。

  如果她知道他即将死去呢……

  如果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呢……

  体育课上,老师在教篮球的基本步伐,我和赵苏晓站在一起,赵苏晓和徐朗站在一起。

  自由活动时,我坐在梧桐树下看球场上飞驰的男生,徐朗也在其中。

  老天是如何选择一个人的呢?随机还是刻意?而又为什么选择了徐朗?

  我开始观察他,观察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和隐藏着的有迹可循。事实上这样的事我做过很多次,但直到目标离开人世,也没得出任何结论。可这像是冥冥中的一门功课,总是有一股力量促使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尝试。

  2012年9月4日,我观察英语课上的他,球场上的他,课间的他,吃饭时的他,与赵苏晓打闹的他,夏日阳光里暗无颜色的他。

  一无所获。

  他和别人一样正常的生活着。

  晚5点,放学了,这天赵苏晓的妈妈来接她去外婆家,她和徐朗道别后走了。

  我伏在桌上佯装写作业,拒绝了他一起走的邀请,又在他走出教室后的五分钟后匆忙收拾好书包,跟在他的身后。

  他独自一人走着,书包在他的右肩挂着,他低着头,脚尖不知什么时候光顾了一颗石子,于是他一边走一边把小石子踢远,看上去很无聊的样子。

  从学校跟到他家,他住在桃花路的北面,早上晨跑的时候经过他家门前,那间大大的宅子,像个笼。

  他像个垂头丧气的鸟,似乎对于归巢并不向往,和我一样。

  我慢慢走,从他家门口,走向我家门口,一条路不长,我尽量的慢,但最多也撑不过二十分钟。

  回到家,屋内空无一人,他们还没回来。她早上说要随他去店里,大概也会等他关店回家吧。

  我把电视打开,随便停在某个频道,只要能制造出点声响就好。然后窝在沙发上,翻着一本闲书,思绪沉得远。我一页一页的读,一页一页的翻,到头来却没在脑海里留下任何印象。

  我在想,是否可以帮他。

  我在想,他是否可以不死。

  那是我第一次产生营救一个人的念头。

  2012年9月5日,第三天,昨晚下了一整夜的雨,也顺理成章的阻断了我晨跑的意念。

  “别忘了带伞。”她拿了一把伞进来,算是叮嘱,也是为了把伞交给我,我接过来,是一把红伞。

  为什么是红伞?她知道的,我害怕红色。她故意的,因为我害怕红色。

  昨晚他们回来的很晚,他笑着把特意给我打包回来的菜摆开,“小软,听你妈妈说,你最爱吃红烧肉和糖醋小排,这是叔叔特意给你买的,尝尝看。”

  我竟不知道我最爱吃红烧肉和糖醋小排。

  她在极力扮演一个好妈妈,也在极力演绎给他看,他太傻了,竟全都信了,而我也太虚伪,竟把她撒的谎全都认下。

  那晚,我第一次吃了糖醋小排,也确实很好吃。

  我越来越不懂她,不,好像懂了一些。

  ......

  吃过早饭,他们一起出门,我撑着那把红伞去学校。

  红色,太绚烂,像是惹人眼球一般的招摇。

  我刻意转了弯,顺着桃花路,经过他家门前,他撑黑伞走出来,我装作没看见经过,我等他喊我,我期待回头和他并肩走。

  我该怎样帮你?

  这一路我们的对话不多,多是他说,我听。

  他指着街边的那个公园说:“这个公园叫七蒲子,里面有一大片的蔷薇,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已经过了蔷薇的盛开季。”

  他指着路边的一个人形雕塑说:“这雕塑好多年了,我小时候在这儿磕掉过一颗牙。”说完,他笑了。

  我看他说的公园,看他说的雕塑,唯独不看他。

  时至今日,我对他们这类人已经谈不上害怕了,很多东西,见得多了,时间久了,总会有些免疫力。但之所以躲闪,更多的是他们对生的向往,和对死的无知。我害怕看到的是将死的他们还在一无所知的笑着。

  “你喜欢什么?”我问,我是由心的想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可当他偏头看我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唐突,复又解释,“如果你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你最想做什么?”

  他大概从来没被问过这么奇怪的问题,可他还是认真的想了起来。

  我等他回答。

  时间似是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见她一面”他这样回答道,语气里掺杂着一丝落寞,声线也低了。

  “谁?”我又问,像个不识趣的人,有意深挖别人的隐私。

  他直接回答,说:“我妈。”

  他没有妈妈,我没有爸爸,难道全天下的父母都这么不负责任,不能相爱到老吗?不,也不是,赵苏晓的爸妈就很好,所以她也好。

  我没有再接话,他也没有再说。

  我把耳机递给他,手机里是卡奇社的新歌,叫《日光倾城》。

  歌词里写——天空之下,我们轻的像羽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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