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好热——”我迷迷糊糊地说着。
“太阳都晒屁股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了,伴随着窗帘被拉动的疼痛声。
“太阳不是刚刚才出来吗?”我闭着眼潜意识地回答。
“你睁眼看看几点了!才出来?再不起床今天可只能饿肚子了。”
“饿肚子!”我迅速坐了起来,手捂着瘪瘪的肚子,画着圈,像极了漏气的皮球,软软的。“哎呀,太阳!”我惊讶地眯着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的眼失魂儿地望向窗外。
“早知道我就端几盘好吃的上来,也懒得我叫你。怎么?不会是把它当圆饼想啃了吧。”妈妈的笑声立刻回荡在耳边。
“是有点儿饿了。”我皱了皱眉。
“你自己看,这太阳都升至天顶了,能不饿吗?我看你还是等着吃午饭吧。”妈妈走过来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子。
“妈呀!”我赶紧扯住一角,想藏起来。
“怕什么?还害羞!你哪儿我没看过!赶紧给我下床洗漱!你说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小懒猪呀!”妈妈无语地摇摇头。
“因为我不是你生的呗。”我意有所指地试探着。
“我看有可能。”她右手摸着下巴,装出一副仔细仔细思考的模样。“不过换个人也生不出这么俊俏的模样。”
看着她的表情,我也就放心了。
“妈妈,你有什么事儿就去忙吧。我收拾好了就自己下去了。”
“那好,你要是饿了就让刘嫂给你些果子先垫垫肚子。正好我有个文件需要去书房处理一下。中午吃饭时见。”她走到我跟前儿,在我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再想想脑海里的那个自己。“原来是梦呀!可是那么真实!”
檀木梳子在头上胡乱跳着舞,一看就是蹩脚的业余老师教的,完全踩不在五线谱上,越跳越乱。
“真的是梦吗?我怎么感觉不像。可若不是梦,那么奇怪的片段,那么恐惧的场景,也不像是真的。若说是梦,为何总有奇怪的梦浮现?难道是因为昨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直处于半睡半醒浅睡眠状态,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有那种虚无的真实感?”我的眼珠子朝上旋转着,还是没能想到答案。“不过就是梦嘛,梦都是虚构的假的,有什么可想的!我看是一直睡眠状态不佳惹的祸。话说,自从住到这儿后就没睡过安稳觉,总做些奇怪的梦。估计是心里愧疚吧。”
我双手抱十字对着镜子拜了拜。“小姐呀小姐,你在不知道哪个世界的哪个角落,一定要看清楚呀,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只不过稍微有点儿贪心,但没有任何恶意,更没有企图。何况,也不是我要住到这里来的。我一直住在医院,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等我好的时候就住到这儿了。我并没有想要剥夺抢走占有你的一切。闯入你的世界也只是缘分是命运而已。你在天有灵就不要再进入我的梦里,更不要让我梦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一见着她就知道肯定是你!模样再像也瞒不过气质装扮等一切。每次见着你我都会好恐惧。”
叹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我这是怎么了?这种东西怎么能信!心诚则灵,要是真的管用,我也不会这样天天浪费眼膏眼影了。”
不想让人发现自己的问题,我只能精细地重复着妆容。
“谁呀,大早上的!今天阿姨去哪儿了,也不知道去开门。”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让我脑子嗡嗡响不停。“待会儿吵着妈妈准又少不了一顿挨骂。”我扮演起了阿姨的角色,匆匆跑到了门前。
门一打开,一串儿鲜花礼物就把我淹没,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接踵而至的人影早已蹿进了屋。
“你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都回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个女生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我看你是早把我们这些穷朋友忘得一干二净了。”最后进屋的女生边抱怨边向我抱不住的怀里压来了最后一大束。
我赶紧发挥脚的功夫金鸡独立,伸腿儿去掩上了门。然后把怀里的礼物放到了门厅的置物桌上,仅把花儿抱了进去。
“怎么今天你家都没人?我去厨房找了一圈儿,就找着了这么一点儿茉莉花茶和吃的。咱们就将就一点儿吧。”一个身穿紫色抹胸短款蓬蓬裙的女孩从楼梯走了上来,梨花头配上滚圆的白珍珠,像极了小公主。
我惊讶地打量着面前的一切,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也只能顺着状况瞎搞。期间虽背对着沙发,但我一直偷偷瞥视着。故作镇定后,插好花才带着花瓶一起坐到了她们中间。
“你们怎么来了?”我试探地问。
“我们要是不自己来,估计你都记不起来我们。”吃着橘子的直发女孩回答着。一颗橘子剥皮后直接扔进了嘴里,一看她就是特别爽朗的个性。如瀑布般的秀发整齐地垂顺在腰际,除了偶尔淘气的弯腰之时也想尝尝橘子的味道跑到前面来打望。
“就是呀,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回来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简直太不够意思了。枉我们好姐妹那么多年。”弯弯的刘海显得特别年轻,却穿着妩媚的粉色鱼尾裙。曼妙的婀娜身姿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几眼。这个爱美的姑娘从进屋就一直没停对着手上的化妆镜捯饬自己。简直像整形美容科医生对艺术品那样的挑剔。
我端起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难得你们还记得我!”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你说的什么话!”直发女孩有点儿生气地又向嘴里扔了一个橘子。
“就是,你把我们当什么了!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是那种人。”终于,粉色女孩放下了镜子,我看见了她那双蓝色的美瞳眼睛。
“别着急呀!我逗你们的。我只是觉得自己离开得太久,久到许多人都不认识我了。”我缓缓地放下茶杯。
“你别随便开这种玩笑。我们的友情不是一天两天的。若是真伤了,就太可惜了。”紫色女孩轻柔地说着。
“有你们在,真好!”我的心里全是对那位小姐的羡慕,甚至有那么一刻,仿佛我就是她。
“别说那么深情,我快反胃把橘子吐出来了,到时候找你算账。”直发女孩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好呀,算账,我家还有更多的橘子。”我吐着舌头淘气地笑着。
一场审判还没开始,已经冤家握手言和。整个房间里飘荡起了欢声笑语,掺杂着甜甜花香的味道。
“跟我们讲讲你在国外的生活吧。我都还没出过国呢。”紫色女孩羡慕地看向我。
这下我是被她考到了,我也没出过国。“没什么可讲的,还不是跟国内一样,吃饭睡觉。也不会因为叫国外就不用吃饭了,更不会因为叫国外就不睡觉了。”
“我听说这世界上真有不睡觉的地方。”
“你别听别人瞎说。”粉色女孩一副了解的姿态打断了她。“哪怕就是极昼极夜的地方,人也是需要睡觉的。又不是机器猫多啦爱梦。”
“有没有那样的地方我是不知道,你们知道的,我地理学很差的。反正我是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说不定就像女儿国一样,有记载就存在。”我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可以自在地畅聊了。
“女儿国真的存在吗?”紫色女孩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像极了动漫里的人物。
“这种传说骗小孩的你们也信!不过在《西游记》里存在罢了。”直发女孩哈哈大笑起来。
“没文化,别打岔。”这次连粉色女孩都认同我了。“除了罗贯中的书,历史野史里面可是真真切切记载过的。”
“我怎么记得《西游记》是吴承恩写的?”紫色女孩用手挠了挠后脑勺,对自己自卑的否定。
我的记忆一直很混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没有敢插嘴。“没想到你除了喜欢时尚,还对历史有研究?”
“那当然,我可是下定决心做一位有貌美的才女。你看看那些什么高校毕业搞研究的,一脸老气。简直是给‘书中的颜如玉’丢脸。”她又举起了自己的镜子,像极了小鬓梳妆抹红妆。
“不过好像现实中真有类似女儿国的地方。”我点了点头。
“真的吗?真的就是可以靠喝子母河的水生孩子?那水里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魔法?”紫色女孩一连串单纯的疑问扑面而来。
旁边的直发女孩早已笑得人仰马翻。“要是真有那样的水,还要男人干什么?要是真有那样的水,还要女人生什么孩子?你也太天真了!”
紫色女孩被堵得哑口无言,但眼里依旧没有绝望,仍然冒着好奇的微光。
“我也觉得晓妍说得有理。生孩子多痛呀。要是真有那样的神水,直接给男人喝了剖腹产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女人受罪!若是男人不愿意代劳,那就根本没有留着男人这个人种的必要,直接像蜘蛛一样吃了哺育下一代。”镜子完全挡住了粉色女孩的脸,看不见任何变化。
“娜娜,你怎么说得那么冷血那么恐怖!你不害怕吗?”紫色女孩胆怯地问。
“你以为都像你那么老鼠胆子!我说的都是事实,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有什么可恐怖的。大自然中就是这么血淋淋的,食物链也就是这样一环吃一环。要么你被吃掉,要么你吃掉别人。而且,动物之间都是生吞活剥。”她越说越来劲儿,完全没有停住的打算。
“够了,你别说了,再说晚上我要做噩梦了。何况,大自然哪里像你说的那副模样,明明是一派春暖花香美不胜收。”紫色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赏心悦目的祥和。
“我只想静静!”娜娜呼天抢地的无奈。
“静静不是就在跟前吗?”晓妍呛了她一句,没忍住偷笑。
我端着茶杯做掩饰,仔仔细细观察着,脑子也在迅速记忆抽丝剥茧地捋着。
她翻着白眼儿,装着活死人的模样,长舌头掉在右嘴角。“我只想静一静。”
“你就别逗她了。”我笑着打着圆场。
“雪儿,你来说说,这静静都二十好几的年纪了,怎么就这么不开窍、这么傻呢!”娜娜向我求助。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会选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们本来就来自不同的星球,但却同在银河里。同在一个轨道上的,或者有相似处的,就成了我们几个这样的模样。没人能去改变别人的世界,我们能做的也只不过是去了解,然后自己评估选择要不要接受罢了。求同存异嘛。若是每个人的世界都一模一样,那不是千篇一律一点儿生活的乐趣都没有?”
“可她这个样子,很容易受伤受骗的。”
“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我朝娜娜笑着。
“我可没有,我只是看不惯她那副装纯的模样。还有,我嫌她在我身边站着丢人,所以才想调教调教她。”她立刻举起了镜子,另一只手拿着唇蜜在那儿左右涂画着。
“我不过就是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美好的,就像花儿一样罢了。我说错什么了?”静静一脸无辜地问。
“你什么也没错。她也只是想告诉你你没看见的另一面。别放在心上。”晓妍扫光了一盘果子,撑着瘫坐在沙发上打着嗝儿。
“难道这个世界就必须那样血淋淋吗?”静静不解地追问。
“那我问你,花儿如何才能开?”娜娜又开口了。
“不就是植物长到一定的年龄,到了开花的季节,自然而然的就开了吗?”静静仿佛自己置身于花海一般,满眼绽放着幸福感。
“错,大错特错。”娜娜立刻全盘否定。
“我觉得她说得有理呀!”旁边吃饱喝足闲着没事儿干的也加入了闲聊队伍。
“所以让你们多读书嘛!”她傲慢地说,“想要开花就得有肥料,若肥气不足,要么一直不开花,要么花开很少,要么花骨朵未开就凋落了。而什么是肥料呢?肥料就是别人的尸体!树叶的、树干的、动物的等等。你觉得植物就没有痛苦,就永远幸福?那你知道花开之时被虫啃噬的疼痛吗?你不知道,因为你买的花都是包扎好的,你买的植株更是灭虫嫁接好的。若是植物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感知甚至有感情,那吃它肉的虫子、吸它血的白蚁,还有那与它为伍藏在泥里的各种昆虫们难道不是互相残杀以保养自己的生命?”
“不要说了!好好的世界被你说得如此丑陋。”静静尖叫起来。
“不是我说得丑陋,是即使我不说别人也曾说过。你不是相信书里写的女儿国吗?那你应该也相信同一本书里写的食人国吧。”
“我不信。”静静闭着眼,像拨浪鼓似的使劲儿摇着头。
“有什么不信的。在没有食物的时候,人为了自己能够活下来,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不相信那个世界的存在,并不表示它真的存在。如果只有死亡与吃人肉活下来两个选择,你会选择什么?”娜娜步步紧逼。
“我,我一定不会选择吃人肉。”静静始终不敢睁开眼,她甚至把头埋到了我的腿上,双手仅仅抓着我。
“那你就只能死。可跟你一起的人呢?你如何能保证他们做好了与你共赴黄泉的准备?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朋友。而只要你们共食了那个陌生人,你们都可以活下去。你会为了那个陌生人选择饿死自己所爱的所有人吗?若他们有很强的求生欲不愿意放过那个陌生人,你怎么办?你不吃,并不代表他们不吃。你不愿意,并不代表你可以改变结局。唯一的结局,要么那个陌生人死掉,你坚决不吃或者你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骗吃下,你们一群人活了下去;要么你帮助那个陌生人逃跑,然后一群人为了能活下去共同吃了你这个叛徒。”
“你别说了,你看你都把她吓成什么样儿了!”我赶紧打住,生怕娜娜会细致甚至细节分析那一群人的变脸哪怕杀人等等。
她一脸无辜,甚至一脸不在乎地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我只是提前给她上一堂课,让她粗略了解一下成年人的世界。总不能长着成年人的年纪却只能扎到幼儿园小朋友的人堆儿里吧。”
我像安抚着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我也赞同娜娜的做法,但好像她的确太小了,一下子给她说这么多有点儿过犹不及。”晓妍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儿担心。
“接下来的就交给雪儿了。”娜娜把这难题抛给了我。
“我?”我受宠若惊地茫然。
“对呀,她不是对女儿国的美人儿感兴趣吗?你就给她讲讲她爱听的故事不就得了。”
“嗯,女儿国,话说这女儿国嘛——”
“女儿国怎么样了?”她猛地一抬头,差点儿没撞掉我下巴。
“女儿国就是女儿的国度嘛。哎呀,我也不知道女儿国的事儿。只是以前听说有个国家与传说中的女儿国很像,也只是像而已。据说这个国家与我们相隔很近,但却与世独立鲜少与外界往来。他们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生活十分幸福悠然。这个国家男子在家带孩子做饭做家务,女子出去耕田种地养家,与我们恰巧相反。甚至有传言,在这个国度,孩子随母姓,而且女人可以有多个丈夫,像极了我们国家古代的三妻四妾。不对,应该是像极了原始母系社会。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
静静一脸向往地看着我,似乎想要继续听我的故事,着实让我很尴尬。
旁边的那两则吃着喝着一阵爽朗的笑,完全把这儿当成了自个儿家,就差拿着靠枕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