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言而无信(二)
他拦住许文,怒目说:“您不是说好南海开发事项全权交于我处理吗?”
“呵,交给你?”他听罢往沙发上一坐,嘴里叼着烟讥诮说:“宴辰,商场如战场,你太感情用事了,特别是遇上黎星月,你对南海完全没有主见了。我们分析分析,南海搞经济可以吗?旅游文化干的过那些文化底蕴深厚的大城市吗?任何一个景点的成功都要经过时间的洗礼,云水谣因何火的,是综艺带起来的;景德镇呢?那是人家陶艺瓷器卖的好,你说说明溪古镇有什么值得我们耗精力金钱?”
“一个百年村落难道在您眼里就如此一文不值?”
他的力气似乎全部被抽离,许文将血淋淋真相摊开在他面前,他无法反驳,不,应该是不想反驳。
倏地,许宴炜见怪不怪插话说:“一个破古镇拆了就拆了,主要是那个老婆子啊,她估计做好要死在里面的准备,穿戴整整齐齐安静躺在祠堂里,勾机下去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有人。人没了,她的弟弟敲走我们一大笔抚恤金。”
许宴辰听到人没了,唇一勾动了动手腕迅疾一拳打在许宴炜的脸颊上,用尽全身力气重重一击。
许宴炜来不及反应,嘴角边流了血,在场其余人见状纷纷愣住,但每个人表情各异。
“星月骂许家是刽子手,以前慕寒去世时,我不信,现在我们实至名归啊!”他讥诮大笑,许文遽然起身恶狠狠盯着他,可面色又很快恢复平静。
这个儿子最像他,可唯独如中了情蛊般对那个丫头执迷不悟,忘掉了作为许家继承人的根本。
谢婉着急落泪带着哭腔跑到许宴炜身边骂道:“家和万事兴,许宴辰,我看你是被黎星月迷了道,胳膊肘往外拐。”
许宴婷呆愣原地,唯有柳玫不徐不疾唤来保姆替许宴炜处理伤口。
此时,许家一个个只关心许宴炜嘴角的伤,许宴辰终于明白,全家人唯有他一个是傻子。
也许从一开始,许家的计划里从未想过保留明溪古镇,他的开发方案签的再漂亮也只不过是一堆废纸。
柳玫的目光躲闪,却在处理好伤口后冷声说:“宴辰,事已至此跟我聊聊,老爷子在休息,我们这样闹不合适。”
他回头看她,神色漠然安抚许文谢婉等人,然后拉着他走出别墅大门。
春季后花园的树木开始长芽苞,听那假山间隙潺潺流水声,悦耳静寂,她放开他说:“宴辰,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怕星月更恨你对不对?”
他不答。
“这件事你爸爸确实做得过了些,但说实话,明溪小镇确实有点年代感可它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古镇文化,我说得更直白点,抛开个人感情,星月不见得愿意保它。”
他终于有点松动,神色松缓些坐在石凳上继续听她说分析。
“南海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海,有丰富珍珠资源,由于经济落后生活节奏缓慢,我们打算以此为切入点打造养老旅居之城,可这座城最大致命点是面积太小,要吸引更多的人唯有建楼,最好的地理位置便是明溪古镇。我在同你说古镇,拿土楼来说,它在于客家文化的魅力,客家文化讲究凝聚团结,可在我们要开发古镇时,你知道么,那些渴望金钱的村民毫不犹豫签署了同意书,那是他们的家园,他们都不愿认为那是宝贵的文化遗产,更何况商人呢?”
“可我答应她了。”他颓然掩面。
柳玫说话做事总站在利益角度,可他不一样,即使古镇一文不值,只要它是星月在乎的,他愿意舍弃所有。
“宴辰,我知道你在乎她,有的时候会不会是你爱人方式错误了?人这一生有一个知冷暖的人确实重要,但我们的生活不是只有情爱,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柳玫转身离去,许宴辰怔怔望着她的背影蓦然唤了一声“姐。”
她看见他潸然泪下,他的怯弱在此刻一览无遗,她禁不住回头拥抱他,“宴辰,去追她吧!求得她的原谅,但记住这件事你没错。”
许宴辰飞去了南海,柳玫终究放心不下他打了个电话给谭宇轩。
“哟,我亲爱的姐姐居然想起我了,说吧,许宴辰又出什么事?”谭宇轩没皮没脸打趣道。
“去趟南海陪陪他。”
柳玫言简意赅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大概,谭宇轩听完立即拒绝说:“那是人家夫妻俩的事,我不想掺和。”
“那我就把你喜欢星月这件事告诉宴辰。”
“姐!”
谭宇轩自认倒霉答应下来。挂断电话,他仰天长叹,当年的事许是命中注定,才会有如今理不清道不明的虐债。
一起住在别墅区的谭许两家,关系亲密,当初许文更是有意撮合谭家千金谭静与许宴辰的婚事,但那时候住在市中心的黎家也与谭家许家熟稔,三家似形成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若当年许宴辰没有中意黎星月,这个时候结婚的是他与星月,但三人的命运却错乱开来,终究还是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在许宴辰十三岁生日宴会上,他同许宴辰一起看上那个软萌奶声奶气的星月。后来三家来往密切,一起读书玩耍,加之青春萌动,对爱情更为渴望,他们俩一起爱上了她。
当然,他比许宴辰理智,在得知好兄弟喜欢星月后,他自动将心底的爱隐藏起来,他认为的爱是她幸福就好,而许宴辰的爱炽热霸道执拗,好似她的幸福唯有他能给予。
想着这些陈年旧事,他再次喟叹拨了许宴辰的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低沉,听得出来他的心情应该极度糟糕。
“到了南海定位发我一个。”
“干嘛?”
“拯救你啊,臭小子。”
“……”
***
不得不说南北差异大,在帝都的春天还冻得瑟瑟发抖,南方已经躁动炙热。飞机留下的痕迹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许宴辰望向窗外,南方的郁郁葱葱昭示朝气蓬勃。
星月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他担心焦惶许久,他用这个筹码裹挟她就范,他想她终于在他身边了,想,尽一切的好哄她暖着她那颗冰冷的心,可这一切美好的遐想终究被现实被他的父亲扼杀。
他想起柳玫的那些“大道理”,即使她所言皆是为了许家好,可他不一样,他此生只想要一个黎星月,一个有血有肉有心的黎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