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牢笼(下)
烟雾缭绕,两人氤氲在烟雾中看不清脸,他却淡漠抽着烟说:“说说,你对古镇开发的构想。”
“纵观祖国有名的古厝,绍兴乌镇、塘栖古镇、南靖永定土楼都绕不开一个历史底蕴,乌镇追溯春秋,素有'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塘栖古镇源于宋,京杭大运河横贯其中而闻名;土楼产生于宋元,成熟于明清,其客家文化走天下。我们要走的是传播文化底蕴之路。”
许宴辰平静看着她,看来她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她说起这些眼里的流光令他心情复杂说:“那明溪古镇有什么呢?宋代兴化府?无从考究的东西,另外它规模小,说实话,任何一个商人开发它暂且不计较成本,对它日后是否能够飞黄腾达皆持怀疑态度。”
关于这点,她也考虑到接着说:“明溪古镇有淳朴民风,信仰佛教,佛文化可做文章,于企业而言确实看不到利益,但把它当做一项公益呢?企业形象这种隐形利益你有考虑吗?”
他的嘴角上扬,将烟捻入阳台花盆中,摸摸她的发顶声音顿时沙哑,“星月,这不关你的事。”
她心口一凛,气氛犹如外头的天气陡然冷下来。
“洗漱去爷爷那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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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豪耄耋之年住在西边的一楼,他见到星月那刻立即红了眼开始絮絮叨叨:“小月啊,你都不来看爷爷,我还以为你讨厌我这个老头子,当初你们俩离婚,我恨不得打死这个臭小子。”
许宴辰听见许豪这么说立马不高兴揶揄道:“爷爷!要打死的人是你的亲儿子而非躺在病床奄奄一息的亲孙子。”
人老了更像个孩子,许豪拉着黎星月的手撒娇说:“反正,我不管你们之前的事,从今以后,若你们俩要离婚,我死给你们看,还有小月,夫妻嘛,哪有不吵的,受了委屈闹了矛盾尽管来我这告状,我收拾他,但我今天也说句掏心窝的话,宴辰这小子人不坏。”
星月话哽在喉咙里,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从许豪的书房出来之际,许文与妻子谢婉正从楼上下来。
谢婉出身名门,说话做事讲究一个优雅得体,黎星月刚嫁过来时,她竟带她报名学习礼仪茶道插花这种文雅兴趣班,但她一个普通丫头对这些实在提不起兴趣。
当初离婚,谢婉认为黎星月损了许宴辰的名誉,对她的好慢慢变得冷淡。
许文同谢婉冷睨她一眼一言不发径直往许豪书房走去。许文一向如此,高傲地不可一世,当初许宴辰闹着许豪说要娶黎星月时,许文是不同意的,黎家虽是书香门第,但比起家大业大的许家,许文固执认定黎家配不上许家,即使黎天是许豪的革命好战友,即使两家是世交。
世纪豪门联姻再平常不过,许文原本希望儿子们强强联合,将许家家业壮大一步。谁知,生的两个儿子在这一方面倒随他,固执的很。
大儿子许宴炜将近四十岁仍不肯结婚,在外风流快活,而小儿子许宴辰又钟意黎家丫头。妥协后许文想着黎星月替许家生个一儿半女也好,一年多过去了,一个蛋都没下竟还听说俩人在闹离婚。
这在好面子许文眼里简直是犯下滔天大罪,现今再次看到儿子吃回头草,他便咬牙切齿痛恨,若不是老爷子喜欢,他的儿子威胁,他怎会允许她再次进门。
见过许家人后,许宴辰怕黎星月后悔马不停蹄带她去了民政局。黎星月回到许家那刻,她其实已经动摇,她害怕又回到许家的牢笼里,害怕忘记慕寒的死依靠许家活下去。
“怎么,想反悔?”许宴辰见她停下脚步站在登记大厅迟迟不动,他隐藏内心的慌乱压抑发狂的情绪冷声问道。
她的心揪成一团,似绝望似不甘,她仿佛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定警告他说:“许宴辰,你要说话算话,古镇不能拆。”
“你还是不信我?”许宴辰的声音喑哑,加上克制着要爆发的情绪,低炮音显得更为低沉,他的眼在看到黎星月揪成一团的眉毛,那股火瞬即被点燃,他拽着她的胳膊走到登记大厅登记窗口。
他全程紧紧攥住她的胳膊,工作人员见俩人神色异样,一个脸色铁青一个脸色发白,狐疑问他们:“你们俩是自愿的?”
“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快办!”许宴辰不耐烦吼了一句,工作人员立马讪讪闭上嘴加快办理速度。
等证出来,他眼都不瞧一下将两本证揣进裤兜里尔后又拽着黎星月离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女的是被强迫的,为他们办理手续的工作人员对另一个工作人员说:“你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许宴辰啊!许家二公子,嫁给帝都首富的儿子有啥不乐意的,那女人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即使胳膊勒得通红,黎星月不吭一声随他上车,司机不敢看许宴辰愠色的脸,她在车子启动那刻怆然冷漠道:“许宴辰,如你所愿了!”
真如他所愿吗?他的目光从她的眉眼鼻一一扫视而过,旋即停在微微发白的唇上,明明她的唇那么软为何说出的话那么…难听。
回到许家,父母及许家一大家子在西边一楼客厅谈笑风生,连已经出嫁的许宴婷也回来了,林婷一眼看见他们,她旋即走过去握住星月的手,冰冷冷的。
“怎么了?手这么凉,寒冬虽过,初春反而更冷,你啊,穿得太少了。”
她替星月拢紧大衣,星月见一屋子的许家人,头疼欲裂。
许豪有三个孩子,大的许文一脉生了二男一女,许宴辰排行老三,其余两个皆是女孩。星月少见这两位姑姑,一位钢琴家定居国外,一位著名影后多年前嫁给酒店大亨林氏集团后便息影做起阔太太,人虽然在帝都却极少回家。
这个大聚会场景仿佛又回到当初那场盛大婚礼,她不适转头要走。
林婷看出她的难过,对谢婉说:“亲家母,我陪小月上楼换身衣服。”
在林婷搂着星月回到东边别墅卧室换衣服时,她嚅嗫问:“小月,你是真心吗?当初离婚,你说不喜欢宴辰,不喜欢许家的一切,这好不容易离婚,妈妈不能理解你为何…小月,你看着妈妈实话实说。”
星月泪眼婆娑看着林婷,她紧紧抱住林婷放声大哭,那声声哭泣,那断断续续的话,林婷心疼轻拍她的背。
她告诉妈妈:“妈妈,我不是真心的,但我…我…我没法子守住慕寒交代我的事…”
“咔嚓”一声,站在门外的许宴辰默默地关上门,他可笑自己的一厢情愿,星月的恸哭在他的心里烙下火印,滚烫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