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元帝一怔，不明白她怎么说这事。

　　昨夜，因为潘怜儿之事，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他心里带着怒气，也想冷一冷明珠，没想到，一来就看到她割伤了手。

　　他原以为，以明珠的脾气，应是不会理他，没想到，她突然问起他吃饭的事。

　　明珠，她这是什么意思？

　　或许这是明珠在向他低头，希望有个台阶下吧。

　　他轻叹一声：“你还记得关心朕吃没吃饭，从昨夜到现在，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不停有人进宫来找朕说事！”

　　“还有潘妃那里......”

　　宸元帝似察觉到自己提到潘怜儿不对，又赶紧打住了话头。

　　慕容皇后却是一脸愧疚：“都是臣妾的错，身为一宫之主，没有打理好宫中之事，让潘贵妃受了惊，还请陛下责罚！”

　　宸元帝见她不像从前那样，跟自己对着来，一时反而有些愣神。

　　他拉着慕容皇后的手：“此事不怪你，都是下头那些胡乱揣摸上意之人，借机生事挑拨你我夫妻感情，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慕容皇后心中冷笑，他当然知道这事不关自己事。

　　因为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他和潘怜儿有意为之，为的就是，将来扳倒慕容家作准备的。

　　慕容皇后温婉道：“陛下不怪我就好，我想去昭觉寺替陛下、还有宫里几位皇子祈福，陛下你看可好？”

　　宸元帝眉头微微皱起：“你若是想去昭觉寺散散心也不是不行，可你也知道，朕离开你不行。”

　　“不如再过些时候，等忙过这阵子，朕陪你一道过去好不好？”

　　慕容皇后手一紧，他这是不放心自己离开，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她假装不知道，岔开这个话题。

　　“园子里的香椿这几日正是鲜嫩的时候，我记得在通州那会，陛下最是好这口，我摘了些回来，稍后拌一拌来下饭好不好？”

　　宸元帝点头道：“还是明珠你了解朕的喜好，眼下，可正是吃香椿的时候了！”

　　慕容皇后亲自下厨，将香椿芽清洗干净，用开水焯了一下沥干，放入佐料凉拌。

　　宸元帝坐在一边小板凳上，看她葱白的指尖，在灶台上忙碌，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他们最初那段艰难岁月。

　　那是他刚起事的第二年，突逢雪灾各处受灾无数，有人说他是乱臣贼子遭了天谴。

　　他那时候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明珠陪着他四处凑集银钱，甚至变卖了自己所有首饰。

　　每日守着白粥度日，那粥人影子都能照出来，他和明珠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那会儿没了的。

　　明珠拖着小产过后的身体，为了让他能够吃好一点，摘了香椿芽，也是这样拌了出来。

　　那时候，他觉得那味道是从未有过的美味，心底暗暗发誓，此生一定要对明珠好。

　　不知为何，就走到了今天这地步！

　　“陛下！”慕容皇后轻声唤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刚好的鱼片粥味道不错，配着香椿芽味道正好，你尝尝！”

　　宸元帝伸手拉住慕容皇后的手：“明珠，你许久不曾唤朕名字了，你这是与朕生分了么？”

　　慕容皇后轻笑：“我的陛下，咱们如今不比从前了，有些规矩不讲，回头又该被人说臣妾粗鄙了！”

　　他伸手环住慕容皇后，头靠在她身上：“明珠，你不是粗鄙之人，你是这天下最美好最高洁的女子！”

　　慕容皇后抚摸着他的头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陛下！”远处有人匆匆过来：“陛下，不好了！”

　　慕容皇后轻轻推开他：“陛下，潘贵妃宫里来人了！”

　　宸元帝眼里闪过不悦：“大呼小叫的，出何事了？”

　　那太监见宸元帝脸色阴沉，小心翼翼道：“陛下，贵妃娘娘肚子不舒服，她有些......”

　　“不舒服就去找太医，找朕作甚？”宸元帝沉声道：“朕是会替她看诊？还是会替她开方？”

　　小太监一愣，没想到宸元帝会是如此态度。

　　昨儿夜里，他分明很是紧张贵妃娘娘，为此还斥责皇后娘娘，为何一夜过去，陛下的态度又变了？

　　慕容皇后上前来：“陛下，你去看看吧，潘妃虽说已经生养了魏王，可她这一胎从怀上就不易，你去看看，她也好安心不是！”

　　宸元帝脸色稍缓：“明珠你不必替她说话，有些人就是给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无须如此惯着她！”

　　慕容皇后不赞同的嗔了他一眼：“去吧，好歹那也是你的儿女，回头若是真有什么事，你又得心疼了不是？”

　　宸元帝莫名觉得，今日的慕容皇后有些异常。

　　“明珠，你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处处为旁人说话？”

　　慕容皇后轻叹一声：“我昨夜做了个噩梦，梦见我烈火焚身死无全尸，今早醒来都还心有余悸！”

　　“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惩戒，让我放宽心胸，对身边之人多一些包容才是！”

　　宸元帝责道：“朕不许你胡说，梦都是反的，有朕在，定然不会有这些事的！”

　　“以后都不许再说这种话了，听着就叫人瘆得慌！”

　　慕容皇后笑道：“行了，我不提了，你去吧，替我跟潘贵妃赔个罪！”

　　宸元帝不以为然道：“她一个妾室，哪有资格让你来赔罪的道理！”

　　慕容皇后与他说笑着，将他送出门去，看他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处。

　　身后，云秋端着那盘拌好的香椿芽：“娘娘，这个....放着吗？”

　　慕容皇后瞧了眼翠色欲滴的香椿芽，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他说怀念过去的味道，却对她辛辛苦苦做好的东西，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

　　她伸手接过盘子，转手倒进了馊水桶。

　　云秋愕然：“娘娘？”

　　慕容皇后打水洗手，神色平静道：“过期的东西是有毒的，搁着也是害人！”

　　宸元帝赶到潘贵妃的宫里。

　　潘怜儿见他过来，猛地跪在地上，神色凄凉哭道：“陛下，陛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宸元帝眼里闪过厌恶：“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