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远志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将雨惜带到慕府，暂时就安置在你现在住的地方，原本想正式娶她过门之后，再给她寻一处风风光光的宅子，可是你娘她醒来之后，反应十分激烈，对我也是十分抗拒，我一怒之下，便将她锁了起来。我派人去调查那个男人，可是那个人却好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我遍寻不着便追问雨惜，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发现她怀孕了。”
慕阑珊心下黯然，如此看来，她爹应该就是慕远志看到的那个男人。
慕远志接着说道：“我心中恼怒，却又无可奈何，我曾经让人给她服用打胎药，可是她拼死抗拒，我害怕她会做出傻事来，也就默认了，后来过了不久，就生下了你。”
“那个男人后来没有再来找过我娘吗？”慕阑珊问。
慕远志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梅天香来过慕府几次找我要人，不过被我几句话搪塞过去了，我看她虽然怀疑，但也并不确定雨惜是不是就在府中。”
慕阑珊低下头，心情沉重，她突然为她娘感到不值，那个男人，她的父亲，怎么能就这样抛弃了她呢？
她低头沉思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慕远志，目光中倏地闪过一道寒光，道：“那我母亲的死呢？又是怎么回事？”
慕远志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尴尬起来，叹了口气说道：“雨惜在慕府待了三年多，几乎足不出户，每日与你相依为命，我一直都未能近她的身边，直到有一天，我喝醉了酒去看她，恰好你不在，我一时意乱情迷就……”
慕阑珊的心咯噔了一下，登时面色变得苍白。
慕远志低着头，声音低沉：“我没想到她的性子如此刚烈，事后我也后悔不已，早知道她会寻死，我宁愿养着你们一辈子。”
慕阑珊终于知道了关于母亲所有的真相，心情却比之前还要沉重、凄凉。
站在慕阑珊身边的红叶，一直低着头默默地在听他们讲话，这时却突然涨红了脸，冲着慕远志厉声吼道：“你既然觉得对不起夫人，就应该好好抚养小姐长大才是，可是你还是忍心看着她孤零零地生活在屈辱和痛苦之中！”
慕阑珊一下子愣住了，慕远志也愣了，这个丫头的眼里似乎跳动着一股莫名愤怒的火焰。
他裂开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道：“雨惜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不想再去那里，不想看到阑珊，这会让我想起她来，也许我的心里是恨她的吧。我终究是个凡夫俗子，逃不脱感情的枷锁，所以才会负累一生！”
红叶突然咯咯笑了起来，眼里却有泪水流了出来。
慕远志皱着眉头，痴痴地看着她，眼神之间突然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他脸色苍白，缓缓地低下头，喃喃自语道：“罢了，罢了，这都是我欠下的债，我很快就会还给你们了！”
红叶红着眼睛低下头去，慕阑珊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静静地说道：“红叶姐，我们回去吧。”
慕远志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红叶，又看向她：“你难道都不想问问有关司空尘的事吗？”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的心不禁猛地痛了一下。
“你不怪我？”
她的脸上现出一片凄然：“他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就算用你的命也换不回他的！”
“……对不起。”
她静静地矗立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重生已有一段时间，司空尘的离世带给了她巨大的打击，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爱上了他，但她知道少了他的世界，留给自己的是怎样的未知和惶恐，她不知道未来的路，她要如何一个人走过。
“如果当年先皇传位给了司空尘，他一定会是个好皇帝。”慕远志低低地说道。
慕阑珊心中一动，停顿了片刻，挽起红叶的胳膊，走出了牢房。
就在她们离开不久，昏暗之中，慕远志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然后双唇紧闭，双目圆睁，一股鲜血顺着他的嘴角快速地流了下来。
慕远志咬舌自尽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传进了慕阑珊的耳朵里，她只是微微愣了一下，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多少震惊。成王败寇，又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丞相，司空奕显然想要他的命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他没有自尽，一样逃不脱最终的宿命。
让她担心的不是慕远志，而是红叶，红叶昨天的反常举动，让她的心里似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她找到她的时候，正如她意料之中，她正躲在角落里伤心地哭着，她轻轻地揽过她的肩，就好像她以前经常安慰她时的那样。
泪水不断地从红叶的眼里涌出，她不说话，慕阑珊也不问，直到她终于渐渐止住了抽泣，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小姐，以后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她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丝苦涩，道：“别再叫我小姐了，我们的关系原本错位了，对吗？”
红叶的脸色苍白，顿了顿，说道：“今天我就把我隐藏了20年的故事讲给你听，好吗？”
慕阑珊点了点头。
红叶仰起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缓缓说道：“很多年前，慕府里有一个地位卑微的婢女，她被相爷酒后乱/性怀了孩子，可是当孩子生下来，相爷发现是个女孩后就绝情地拂袖而去，这个婢女后来被赶出了慕府，她带着孩子举目无亲，四处漂泊，生活的重担很快压垮了她的身体，不过好在苍天有眼，在临终前她遇到了一位心地善良的夫人，她告诉了她一切，并含泪将自己年幼的孩子托付给了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道：“那个孩子就是红叶姐，是吗？”
红叶眼朦胧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很幸运地遇到了夫人，夫人对我视如己出，是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爱让当时充满了惶恐的我又对生活燃起了希望，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她，虽然我比你才大了两岁，却主动揽下了照顾你的责任，因为在我眼里你不光是小姐，还是我的妹妹！”
慕阑珊的眼睛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
“小姐，你知道吗？慕远志强/暴夫人的时候，我就在窗外，我发疯一样地扑上去，却被他一把推倒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夫人她……她已经……”
慕阑珊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她，在她的耳边喃喃说道：“红叶姐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而自责，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当时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夫人死后，我在心里就更加恨他了，我总在没人的时候默默流泪，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一个爹？可是小姐，今天听到他的死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难受极了！”
慕阑珊慢慢地松开她，红着眼睛伸出手轻轻地去擦她脸上的泪水，说道：“你难受是因为你善良，你的心里还有亲情，昨天慕远志看你的时候，我想他也已经认出你是谁了。现在司空奕要将慕府满门抄斩，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暴露你的身份，知道吗？”
“嗯，我知道。”红叶冲她点了点头，伸出手努力地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安抚好了红叶，慕阑珊的心却依然无法平静下来，一晃三天的时间就过去了，今天已经是司空奕给她的时限的最后一天了，一早起来她就觉得心烦意乱，惶惶不安，偌大的皇宫，她却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果然，早朝刚过，司空奕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珊妹，考虑得怎么样？可以给我答复了吗？”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太后和大臣们不会同意的。”
司空奕眉头一挑：“天下是朕的天下，后宫是朕的后宫，朕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们来管！”
“可是你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我是一个有夫之妇，是皇上的弟妹啊！”
“不，”司空奕的脸色开始变得阴郁，“你和司空尘早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休了你，难道你忘了吗？”
慕阑珊沉默了半片刻，道：“那封休书是真是假尚且不知，就算王爷真的休了我，我一个被休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入主后宫？”
“我早就说过，这些都不是问题，”司空奕似乎突然失去了耐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如果珊妹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勉强，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霜姐姐……”
司空奕回过头，目光中的冰冷不禁让慕阑珊打了一个寒战。
“既然珊妹不在乎她的死活，我更加不会在乎。”
慕阑珊愣在了原地，半晌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