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在疾驰的马背上胡思乱想,少顷,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微微摇了摇头,他只是个太医,是个伴君侧、随时都有可能掉脑袋的太医。他只知道他必须听命于皇上,皇上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今晚,皇上让他救王妃,那么他就一定要把她救活!
他在马上紧紧抓着睿王爷的衣服,望着睿王爷那挺拔劲瘦的脊背,心里不禁又生出许多感慨。
张太医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那声叹息极低极轻,在疾驰的马蹄声和呼啸的风声中几乎瞬间被淹没。
司空尘面色凝重,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就归于平静。只见他手抓缰绳,又是一声低沉的轻喝,身下的马儿抖擞精神,将速度提到了极致。
出城门的时候没有再费工夫,两人一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守城门的士兵疑惑地看着飞驰的人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终于,那扇朱红色的大门越来越近,牌匾上的“睿王府”已清晰可见。进了睿王府大门,司空尘并没有放慢速度,一路左转右转,终于在几间点燃着淡淡烛火的一个小院儿前停了下来。他猛一拉缰绳,骏马长啸一声,嘎然停止,张太医一个没注意,狠狠地撞在了司空尘的后背之上。
司空尘翻身下马,将已经颠簸得七荤八素的张太医连拉再拽地拉下马来。
听到声音赶出来的红叶见到他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王爷,你可回来了,小姐一直在叫你呢!”
司空尘的心里一惊,道:“她醒了?”
红叶一脸落寞地摇了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她一直都在叫着王爷!”
司空尘的脸色一紧,人已经向屋内奔去。
“我来帮大人拿药箱!”红叶伸手去拿张太医身上背着的医箱。
“姑娘,很沉的!”
“我行的,大人快进去吧,快救救我家小姐!”
红叶背着对于她来说明显有些偏大的医箱,一路小跑着,张太医也不敢怠慢,连跑带颠地一路向着屋子跑去。
司空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奔到了慕阑珊的床前,南宫影犹豫了片刻,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突然轻轻一跃,不见了踪影。
慕阑珊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若桃花,眉头紧蹙。
“……哥……不要……”她的嘴唇干裂,不时嘤咛出声。
司空尘紧紧抓住她的手,忍不住心如刀绞。
“我在,我在,都是我不好!不怕,阑珊不怕!”
这时,张太医喘着粗气姗姗来迟,看着床上满面通红的睿王妃,心里不禁一惊,冲着司空尘躬身叫道:“王爷,请让卑职为王妃诊脉!”
司空尘向旁边退了一步,低声道:“有劳张太医了!”
“不敢不敢!”张太医惶恐道。此时绿依早已将一块手帕放到了睿王妃的手腕之上,张太医走上前去,将右手的三个手指放了上去。时间不长,他的面色却越来越是凝重,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司空尘紧紧盯着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张太医拿开手指,又扒开她的眼睛看了看,沉吟片刻,跪在了地上说道:“王爷,王妃素体虚弱,又被寒凉入体,这才导致高热不退!”
“这个我怎会不知道?只是因为府里缺医少药,这才不得不进宫请了张太医过来!”
张太医神色一禀,低头道:“王爷,卑职这里确实有退热的良药,只是……”
司空尘脸色一变,怔道:“只是什么?”
张太医沉吟片刻后,缓缓说道:“此药药性寒凉,取犀牛角、羚羊角、寒水石等十数味珍贵药材炼制而成,最是能清热解毒,但此药虽有奇效,却因药性寒凉、猛烈,一般身体虚弱或是脾胃虚寒之人使用起来要慎之又慎!王妃体内虽然热毒炽盛,但因素体虚弱,且刚才卑职诊脉,脉象虚浮细数,气血亏虚之象明显,服用此药后虽可退热,但恐怕会因此大伤元气,对身体伤害甚大啊!”
司空尘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扭头望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慕阑珊,回过头看向张太医道:“如果本王输注些真气给王妃呢?王妃是否就可以抵抗住此药的寒凉之性?”
张太医的神情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王爷会如此说,略一沉吟,开口道:“那样自是甚好,只是如此,王爷恐怕又会因此大伤元气……”
司空尘的神情放松了下来,他突然站了起来,一抬手阻止了张太医下面的话。
“那就这样办吧,你们都先出去,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来!”
张太医抬起头,待看到睿王爷那冷静而毋庸置疑的脸后,便知道他主意已定,绝无更改之意,想了想,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红叶和绿依也跟着退了出去,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司空尘走到床前,坐下,将慕阑珊慢慢地扶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脱鞋上床,盘腿坐好,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浑身滚烫的人儿两眼有些发呆。
“尘儿!”一道蓝影从梁上悄无声息的飘落到地上,几步走到床前,脸色看上去有些焦急。
司空尘抬头望了一眼师父,露出凄然一笑,说道:“师父,这就是因果报应,我造的孽,自然要由我来偿!”
“……还是让为师来吧!”
司空尘摇了摇头,目光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凄凉:“师父,你知道吗?这辈子最懂我、最在乎我的人就是阑珊,没有她,我不知道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我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背叛了我,就算她……真的变了心,我也愿意为她不顾一切、无怨无悔!”
南宫影的眼中满是心痛和无奈,还有那一丝丝的恨铁不成钢。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气道:“尘儿,你不该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自毁前程。”
司空尘冷笑了一声,道:“师父,徒儿从来就没有什么前程,对不起,我要为阑珊输注真气了!”司空尘不再理会南宫影,缓缓地伸出双手,闭上双眼,默默催动体内的真气,然后通过双臂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到慕阑珊的体内。
南宫影的神色复杂,他来到门口,一边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两人,以防有变,一边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有一盏茶的工夫,司空尘的头上便隐隐有雾气升起,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慕阑珊却仍紧闭双眼,眉头在不知不觉中皱得更紧了,表情看起来甚是痛苦。
终于,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声在慕阑珊的口中发出,身后的司空尘突然浑身颤了一下,通红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已是根根暴起。
“不好!”南宫影暗叫一声,飞身来到了床前,伸出一只手拍在了司空尘的背上。
片刻后,司空尘惨白的面色终于渐渐恢复了红润,呼吸也逐渐平顺了下来。
南宫影的手却并没有撤下来,两个人一起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注到了慕阑珊的体内。
又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待南宫影的头上也隐隐冒出雾气的时候,他才长呼了口气,缓缓地撤回了自己的手。司空尘睁开眼睛,也将手缓缓放下,慕阑珊的身体随即委顿倒在了他的怀里。
“谢谢师父,我……”
“运功的时候,分神是大忌,如果今天我不在你身边,后果将不堪设想!”南宫影皱着眉头,神色冷峻。
尘儿向来行事稳重,今天怎竟会如此慌乱?果真是关心则乱,像尘儿这样深沉内敛之人在面对慕阑珊这样的绝世美人的时候,竟一样也会心神不宁!
他走过去,伸出手在慕阑珊的脉搏上摸了一会儿,收回手道:“阑珊素体虚弱,刚才突然接受到你强大的真气,一时无法适应,才会有如此反应,放心吧,她现在很好,不会有事了。”
司空尘神色黯然,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南宫影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二人,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此次动了元气,切记每天要打坐运功!”
“嗯,我知道。”
“帮里出了点事情,我必须要先回去处理一下,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要加倍小心,司空奕阴险狡诈,你还是要多多防范,谨慎行事,千万注意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等为师回来!”
司空尘点了点头,南宫影有些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徒儿一眼,狠心扭过头去,轻轻一跃,跃上房梁,打开了墙上一扇看起来极小的窗户,动用缩骨功,身影一闪,不见了踪迹。
看到师父离去,司空尘将慕阑珊慢慢放好在床上,下床穿好鞋,站了起来。他稳了稳心神,长出了口气,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张太医听见声响,忙转过身去,待看到一身大汗的睿王爷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进去吧,我已替她输注了真气,想来可以抵抗药物的寒性了。”司空尘不动声色地扶住门框,低声说道。
“是,卑职这就给王妃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