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月跟随着这一支小小的部落,一路辗转走过炎热的夏天,又走过严寒的冬天,转眼又迎来了一年当中最最让人充满期待的春天,他们走走停停,整整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一路向东,最终到达了烈山族的势力范围。
她和这个小部落里的很多人都已经很熟了,尤其是婆婆,没有人的时候,她会和婆婆畅所欲言,婆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她总是静静地听着她说,很少打断她,她曾经一时冲动想要将她和哥哥的故事讲给她听,可是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她来找他,却从没有想过要与他相认,当初她既然放弃了,如今也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虽然不能长伴在他身边,但只要能远远地看着他,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虽然她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却发现好难,她的心跳明显加快,而且开始频繁地做错事,不过好在,随着距离烈山族越来越近,族人的反应也同她一样兴奋,他们根本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在路上,在休息时,他们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个目前为止还只存在于他们想象中的烈山族首领姜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讨论到最后,他们一致觉得,这个少年既然能以如此轻的年纪就征服了众多部落,除了他本人身怀绝技、又德才兼备之外,他一定还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离奇之处,比如他或许拥有熊一样的身体,因为据说他力大无穷;或许还有一双鸟的翅膀,因为传闻他速度极快,一夜之间就能纵横整个部落;又或许他还应该有一张铁面,因为他法度严明,在他的管辖之内,竟无人胆敢作恶……
晏月静静地听着他们越来越荒诞不羁的猜想,心中竟也忍不住天马行空起来:哥哥的模样变了吗?声音变了吗?他又长高了吗?长胡须了吗?他……娶亲了吗?
晏月是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哥哥,可是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越来越感到沉重无力,族人以为她年岁大了,身体吃不消,虽然心里都很想早日见到这个给了他们无限遐想的烈山族首领,但还是十分体恤地放满了脚步。
刚刚下过一场小雨,乍暖还寒的天气吹过一阵阵微凉的风,晏月低着头,默默跟在人群后面,婆婆陪在她的身边,虽然连日来早就看出了她的异样,但却始终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即使只有她们里两个人的时候。
晏月意外地发现婆婆似乎也有心事。
四周渐渐变得热闹起来,青山绿水,一排排整齐的房舍,脸上洋溢着笑容的人们,经过了艰苦的跋涉,他们终于走进了烈山族的范围,一个巡逻的士兵很快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拦了下来,首领琨恭恭敬敬地说明了来意,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将他们暂时安排在一处简陋的木屋,就带着琨去见了他们的首领姜炎。
一群人在屋子里焦急不安地等待着琨的归来,时候不大,琨回来了,脸上带着激动的表情。
“怎么样?见到他了吗?”琨的妻子第一个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道。
琨笑着,冲着妻子点了点头道:“嗯,见到了!”
“他是不是有着熊的身子,鸟的翅膀?”他的小儿子貅挥舞着手臂,睁大了眼睛期盼地望着父亲说道。
琨摇摇头,正色道:“不,他没有熊的身子,也没有鸟的翅膀,他和你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他那样气宇轩扬、年轻有为的青年,虽然他贵为部落首领,却没有一点架子,我刚刚说明了来意,说我们整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走到这里,他几乎没有犹豫,立马就答应接纳我们了!”
“真的吗?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变成烈山族的人了?”族人们兴奋地说道。
“也不用再饿肚子了,是吗?”琨的小儿子仰着头问道。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姜首领跟我说,烈山族不养闲人,除了老弱病儿,其他的人都要用劳动来换取自己的食物,貅,这个你能做到吗?”琨低着头,认真地对儿子说道。
“能!爹,我有的是力气!”貅大声说道,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拍了一下他那虽然干瘦却挺拔的胸膛,琨的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他们一行人虽然经历了整整一年的艰苦跋涉,不过总算苦尽甘来,他们终于在烈山族安顿了下来,首领姜炎很快派人给他们送来了粮食,他们第一次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饱饭,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大家庭的温暖,同时他们也都暗暗在心中发誓,这一生都会誓死效忠烈山族,效忠首领姜炎。
晏月在惴惴不安中度过了来到烈山族后最初的几日,这几日,她都没有见到哥哥,他似乎很忙很忙,她不知道去哪里才能见到他,同时内心的恐惧也让她怯步不前,那份强烈的思念如今却化作一张大网,将她紧紧地缚在其中,挣脱不开。
琨他们融入的很快,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除了她和婆婆,就连年幼的貅都会每日跟随他们外出劳作,她其实也很想去。
她走出房子,看到了外面来来往往忙碌的人群,她不是老弱病儿,她也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的!
“婆婆,您自己在家行吗?我要出去帮帮他们!”她扭回头冲婆婆说道。
婆婆抬起头,露出一脸的憔悴和心不在焉,“嗯,你去吧!”
她皱了皱眉头,走了回来,伸出手摸了摸婆婆的脸,露出关切的表情,问道:“您最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婆婆冲她笑了笑,轻轻地挡开她的手,“春天是个总会让人胡思乱想的季节,你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脸红了起来。
“好了,我没事,你快去吧!”
她又看了看婆婆,确定她真的没事,这才走了出去,虽然看不到他们,但她却知道他们在哪里,因为远远的她就听到了他们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她顺着声音一路走了过去,很快,一幅壮大的热火朝天的景象出现在了眼前,人们认真又愉快地在田里劳作着,她在人群中仔细地寻找,可是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琨他们的身影。
他们在种植着一种她不认得的新的农作物,她很想要下去帮忙,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因为她毕竟是个“哑巴婆婆”!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田埂上,因为挡住了别人的去路,慌乱中她只好又一步一步地退了回去。
“婆婆,这里有我们就够了,您还是赶快回家去吧!”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她怔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
姜炎一来就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老婆婆,她显然是想要帮忙,可是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故而才走了过来对她说道,他们烈山族,一向尊老爱老,一些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完全可以在家里颐养天年。
晏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停止了,连呼吸也是,她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身体犹如一尊雕塑般动弹不得!
泪水几乎是无法抑制地瞬间涌出了她的眼眶,当她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了他那略带疑惑的表情时,她这才猛地意识过来,慌乱中低下了头。
姜炎微微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婆婆一定经历了许多苦难,才会被他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句关怀的语语感动。
他的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莫名的难过,他还想再安慰她几句,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炎哥!”
就在他发愣的瞬间,一个美丽的少妇领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向他徐徐走了过来。
他转过身去,冲她笑了笑,然后一弯腰,将那个孩子抱在了怀里。
“你怎么也来了?”他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车月笑了笑,道:“大家都在忙碌,我怎么好意思在家里休息?”
他看了看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眼里不禁露出一丝责备的表情,道:“你最近不舒服,没有必要逞强,要小心孩子!”
车月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道:“没事,最近他可能是累了,已经不怎么折腾了!”
“嗯,那就好!”
姜炎说着,坚毅俊朗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车月不禁看得呆了,少顷道:“炎哥是要把天下的女子都迷倒吗?”
姜炎一愣,伸出手不禁轻轻地打了一下她的头,斥责道:“嫁了人以后,越发没有规矩了!”
车月呵呵笑着,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晏月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的一颗心一直在掉落,掉落……她想要逃离,可是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移动不了!
她的脑子里面已经乱作一团,嗡嗡地响个不停,片刻过后,又变作静寂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
她终于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个虚伪的人,她说过不介意哥哥娶别人,可是……当她看到他对别的女人露出宠溺的眼神,看到车月脸上幸福的笑容,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撕裂了,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血……
“婆婆,婆婆!”远处,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声叫着,貅飞快地向着晏月跑了过来。
等到貅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她的身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貅站在她的脚下,仰头向上望去,突然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婆婆,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貅给你出气!”貅挥了挥他的小拳头愤怒地说道。
晏月羞愧难当,却有口难言,只好转身走掉,可是身上披着的那件宽大的斗篷却被心急的貅一把抓住,掉落下来,掩藏在斗篷里面的一头黑色的长发就这样随着斗篷的掉落在她的身后瞬间披散开来。
“婆婆,你……”貅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晏月怔怔地站在原地,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眼前这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