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内,静悄悄的。
晏月躺在床上,一双娇目紧闭,呼吸紧促,淡淡的双唇之间不时发出嘤咛之声。
姜炎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伸出手去,温柔地替她拂去挡在脸颊的细发。
她看起来竟是那样憔悴!
昨夜她一反常态没有和他联系,他瞪大了眼睛,举着自己的右手整整看了一夜。
他的心莫名地焦躁起来!
她出了什么事吗?
还是生病了?
太阳初上,他的脑子里除了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天规,什么职责,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只知道,他要去见她!立刻!马上!
他和她的地方分别位于天宫的东西两极,他运用隐身术,才瞒过了众神,马不停蹄地奔向自己心爱人的方向。
当汗水浸透了衣衫,他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天帝的一纸天规,硬生生斩断了他和月儿的未来,他胸口熊熊燃烧的怒火在每夜都能见到月儿的情况下,终于渐渐熄灭!
月儿说的对,只要他们存在于彼此的心里,不见面又能如何?
每天痴痴地等待,等待着一泪牵带来他的月儿,他心足矣!
可是昨天晚上,他等了整整一夜,一泪牵却始终没有一丝反应,他的一颗心就这样直直跌落到深不见底的谷底。
月儿生病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不测?
他突然变得慌乱起来,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他要见她,哪怕只是一面也好!
当他终于如愿以偿见到她的时候,心里却是更加地难过,她怎么可以……憔悴至此?
他的拳头又一次忍不住握了起来,这些日子,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泪水在他的眼中盘旋,手也不听使唤地微微地颤抖起来。
“吧嗒”!
一滴泪水滴在晏月的脸上,姜炎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没想到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握住。
晏月突然睁大了双眼!
“哥!”
薄唇微启,一丝笑容慢慢地在她的脸上绽放,她傻傻地看着他,盈盈笑道:“真好,我又梦见你了!”
他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温柔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心底却泛起阵阵心痛:“月儿,没有做梦,真的是我!”
她那犹如夜空一般璀璨的双眸愣了一下,两弯淡眉微蹙,一只手撑在床上,缓缓坐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迟疑地伸出手去抚摸上他那张略带着青色胡茬的英俊的脸庞!
姜炎的声音已是有些哽咽。
“真的是我!月儿,我来看你了!”
泪水再次“吧嗒”一声掉落在晶莹剔透的玉床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只是这一次,落泪的不是姜炎,而是晏月!
“现在不是你应该工作的时间吗?快走!”
她哭着推开他。
他的身体纹丝不动,只是眼眶再度泛红!
“月儿,我想你,我想你!再不看到你,我就要疯了,知道吗?”
她也望着他,已经泛滥的泪水早已出卖了她的心,她哽咽着,扑倒在他的怀里!
“月儿也想你!每个白天、夜晚,都在想你!”
姜炎紧紧地拥着她,抱着她,这个拥抱,他等了整整六百年!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再说,他们的情与思都在他们的心里,根本没有必要再说。
半晌,她抬起头,梨花带雨的脸庞更增添了几分娇柔、可怜,她将头往他的怀里又钻了钻,然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姜炎的心却满满地尽是苦涩!
“月儿!”
“嗯!”她眷恋地躺在他的怀里。
“我们……”姜炎顿了一下,望着怀中的心上人,似乎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们逃吧!”
晏月的身体颤了一下,缓缓坐了起来,呆呆地看着他。
“往哪里逃?”
“不管哪里,哪怕天涯海角,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姜炎望着她说道。
晏月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半晌,缓缓道:“我们已经不是人,人间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们现在是神,不要说我们还有自己的职责,就算是要逃,又能逃到哪里?哪里又能逃得过天帝及众神的法眼?”
姜炎低下头去,其实这些他又怎会不明白?
只是,难道,他们真的就要永远天各一方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实在不行,我只有……”姜炎的眼中突然燃烧起一股腾腾的火焰,他的拳头紧握,说到一半的话,却被晏月伸过来的手一下子挡了回去。
她默默地冲他摇了摇头,半晌……
“我们还有一泪牵不是吗?只要你我存在于对方的心中,不见面又能如何?”
姜炎眼中的怒火渐渐地熄灭,脸上的神情再度变得黯然神伤!
“可是,我不希望你变得越来越憔悴!”他轻轻抚摸着她消瘦的脸颊,心口在一剜一剜的滴血。
她冲他挤出一抹笑意,眼神飘忽。
“我……只是昨夜有些累了!”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眉头一皱,问道。
“没有什么!”
“真的?”
“真的!”
他望着她的眼,“月儿,你不要骗我!”
“真的没有什么,你……快走吧!”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焦急起来。
他望着她,身子却并没有动。
“我叫你快走!”她的脸上突然带了一股怒气,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月儿!”姜炎叫道。
他扳过她的身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对,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泪再次涌了出来,她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快走,不然,真的就来不及了!”
他却执拗地动也不动!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仙子,天帝驾到!”一个少年爽朗的声音突然在庭院中响起。
姜炎缓缓地转过头去,又呆呆地看向她,他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每日都会来吗?”一丝狠戾在他的眼中蓦然升起。
“哦不!”他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却面色大变,惊叫出声。
一柄利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晏月眼神凄冷地看着他,泪水不断地涌出眼眶。
“答应我,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冲动,不能为我做无谓的牺牲!”
“你……”他的眸色一暗,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就要夺她的匕首。
“扑!”的一声,一抹鲜血像一朵花一般瞬间绽放在她的胸口!
“答应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她声色俱厉,抽着冷气,眉头紧皱在一起,表情痛苦。
“你放下来,我……答应!”片刻,姜炎面如死灰,喃喃说道。
她缓缓收起匕首,放进袖中。
“见了天帝一定不可莽撞,我会想办法!”她淡淡说道。
当姜炎和晏月一起出现在天帝面前的时候,天帝的脸上立时闪过一片阴霾!
姜炎迟疑片刻,上前跪在地上,低头道:“参见陛下!”
天帝的眉皱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来自王者的威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难道忘了天规是怎样规定的吗?”
“臣知道!臣……”
“陛下,姜大人突犯头痛之疾,只有我月宫独有的寒气才能够压制,故才前来!”晏月静静说道。
天帝的目光扫过姜炎,最后又落在晏月的身上,他自然没有忽略掉她胸口的那一抹血梅,眸色不禁暗了下来!
“头痛可有缓解?”
“回陛下,已经好了许多!”姜炎脸色阴沉,说道。
一抹浅浅的笑意缓缓浮现在天帝的脸上,他冷哼了一声,斜眼看他道:“既然头痛已好,你还在等什么?”
姜炎额上的青筋暴露,手中的拳头紧握,他微微抬起头,看向她。
她的眼神清冷,冲他默默摇着头。
“臣……告退!”
姜炎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你胸口的伤是怎么回事?”姜炎走后,天帝终于不再板着一张脸,重新变成那个和颜悦色、温文尔雅的男人!
“没有什么,不小心而已!”她淡淡说道,身体不经意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天帝眼中的失望一闪而逝,他蹙起眉头道:“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朕看看!”
她慌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摇头道:“不用,一点小伤而已,不用劳烦陛下!”
天帝着眼前这个总是让他欲罢不能的女人,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她终是忘不了那个男人!
他原本以为,他将他们分隔两地,时间自然会冲淡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瞒着他在暗度陈仓!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阴沉。
看来,需要找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了!
月儿,不要怪我,这是你逼我这么做的!
他伸出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一幅画面赫然出现在眼前。
画面中的场景竟然十分熟悉,那是……凌霄殿!
晏月疑惑地看着他。
他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画面中很快出现了诸神,不时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画面突然一阵晃动,刺眼的光焰从画面中直直照射下来,伴随着的是一股灼人的巨浪!
“这是天火,专门用来惩罚违反天规的犯人!”天帝淡淡说道,看向她,顿了一下,问道:“你看看火中之人是谁?”
晏月定睛看去,脑子里突然嗡的一下,那在火中挣扎,忍受着烈焰焚身痛苦之人,赫然就是姜炎!
“不!”她花容失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
眼前的画面突然消失,灼浪和光焰顷刻间也消失地无影无踪,却在晏月的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她呆呆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避开她的视线,说道:“姜炎擅离职守,暗藏情根,依据天规,理应重罚,你所看到的便是明天凌霄殿上即将会发生的一切!”
“陛下,姜大人虽然擅离职守,可是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可不可以从轻……”一直跟在天帝身边的梵尼看着神情哀伤的晏月,忍不住开口替姜炎求情。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天规已定,任何人不得违背!”天帝厉声喝道。
“我……怎样才能救他?”她低下头面如死灰,沉默了片刻,静静地说道。
天帝看了她一眼,缓缓地冲她摊开手心。
“这是太上老君炼制的忘情丹,吃了它,断了你二人心里的孽根,姜炎的罪过便可一笔勾销!”
晏月低下头,呆呆地盯着他手里的这粒小药丸。
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忘情丹?吃了它真的能够忘情吗?
她从他的手里拿起它,嘴角渐渐浮现出一丝让人发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