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整个天宫笼罩在一层愁云惨淡之中!
昔日巍峨雄伟的高大宫殿如同灾后般成为了一片废墟,不断有仙人的身体在他们的面前消失,他们似乎已经明白了自己最后的归宿,只是面露凄然地看着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再说,默默地等待着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四周凄惨、绝望的氛围让晏月不禁感到一阵阵窒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场大雨最先毁灭的却是天宫!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姜炎不禁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她抬头看向他,一颗不安的心稍稍放松了下来,还好,有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他们要尽快赶到天宫山巅,也许上神会有办法,挽救这场旷日劫难!
上神女娲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古老的神,是她创造了人类,创造了众多生灵,甚至以一己之力亲手创立了这个功过参半的天宫,她的神力照理来说应该是普天之下最大的,虽然现在的她已经有些老了,而且还受了很重的伤!
冒着瓢泼的大雨,姜炎和晏月一刻不敢停歇,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天宫山巅,上神女娲——一个浑身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女人背对着他们挺拔地站立在风雨之中,他们在她的身后缓缓地停了下来。
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她的身体终于动了动,缓缓地转了过来,姜炎和晏月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好美的一张脸!
她冲他们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一副淡淡的笑容,道:“姜炎、晏月,我们终于见面了!”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婉转悦耳,不错,正是那熟悉的声音!
“你的身体……”晏月呆呆地望着她那修长柔弱而又晶莹剔透的身体,胸口仿佛被一记重锤猛烈地击打了一下,一阵出其不意的痛楚悄然蔓延开来。
女娲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尴尬,她停顿了片刻,冲着晏月又微微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很快又恢复成宁静而祥和的样子:“我好像忘了跟你们说了,世间万物有生自有灭,神仙当然也不能例外!”
“可你是上神,是创世之神啊!”晏月冲口而出,喉咙不禁有些哽咽!
“啊……”她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神在刹那之间变得仿佛有些迷离,说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听起来漫不经心,可是那声叹息却又似乎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在里面。
她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那张足以倾国倾城、精美绝伦的脸上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她冲着晏月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去,轻声道:“晏月,拿来!”
晏月愣了一下,一下子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道:“什么?”
女娲又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指向她的怀里,道:“石头,你怀里的那颗石头!”
晏月心里一惊,将手伸进怀里,将那颗已经沉睡过去的小石头紧紧地攥在了手心,她低下头,慢慢地摊开手掌,眼睛不觉又有些泛红。
女娲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静躺在晏月手掌心的“它”,一直淡然自若的脸庞竟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姜炎心中诧异,他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它……原来竟是上神的吗?”他望着她问道。
女娲没有回答,只是伸手轻轻一挥,那颗小石头便自晏月的手心飞了起来,径直落入到了她的手中。
她抬起另一只手颤抖着抚摸上了它,轻轻的,柔柔的,那神情,那动作,就好像是一个母亲在轻抚她熟睡的孩子!
她的目光之中带着一种来自母性的光辉,除此之外,一丝无法掩饰的凄然和疲惫也挂在了她的脸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又抬起头来望向表情愕然的他们,停顿了片刻,脸上的表情又慢慢恢复了刚才的平静淡然。
“姜炎,你刚才问我,它是不是属于我?”她看向姜炎静静地说道:“这样说也并无不可,因为它一开始的确是由我炼出来的!”
姜炎和晏月的心里不禁猛地一震,一段久远的历史突然同时跳入了两个人的脑海。
“你是说它是一块……补天之石?”姜炎和晏月不禁异口同声地讶然说道。
女娲的脸上又现出了刚才那种淡淡的哀伤,她呼了口气,缓缓说道:“是的,当年那场大劫难来临的时候,我在昆仑山下采集了五色石子,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炼制了整整四十九块五色石,去填补天上破了的那个大洞,可是我估计有误,到最后竟还有一个小窟窿没有补上,无奈之下,我只好匆忙又赶回到昆仑山,重新炼制了一块小的五色石,才将那个窟窿彻底补上。”
原来它竟然是一块补天之石,可是……
“可是它既然补了天,又怎么会出现在人间?它既然离开了原来的地方,为何这天直到今日方才重新破掉?”女娲看出了二人的疑问,直接替他们问了出来。
姜炎和晏月面面相觑,不禁点了点头,无数的疑问和不解都萦绕在他们的心里,挥之不去。
女娲的目光看起来有些迷离,少顷,问道:“姜炎,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发现晏月之前,天上是否下了多日的雨?”
姜炎微蹙着眉头,不加思索地点了点头。
“就是在那次,它挣脱了束缚,任性地追随晏月逃下了界,我为了避免事态恶化,情急之下取下了自己腹部的一块肉皮,然后辅以自己的元神编织了一张网,暂时封堵住了那个窟窿,可是我的身体也因此损耗过多,只能一边养伤一边静观事情的发展!再后来晏月去寻找姜炎的路上,我怕她出现意外,便化作老婆婆伴在了你的身边,那个时候我原想本着是将它从晏月的身边带离的,可是我的一念之差终究还是酿成了最后的悲剧!”
也许是说了太多的话,耗费了太多的体力,女娲的身体在风雨之中微微地摇晃着,姜炎和晏月看在眼里,不禁面露焦急,急欲上前,却被她抬起一只手阻止了。
“我没事!”她的脸色苍白,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继续说道:“再后来我的伤势恶化,只好独自离开来到一座高山上调养,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轻生的老婆婆,便救下了她,没想到她懂得一些医术,我腹部的伤口在她的治疗下竟然神奇地好了许多!”
姜炎听到此,不禁心下骇然,那个故事慕兰霜曾经讲给他听过,他一直半信半疑,现在听她亲口讲出来,方才确定!
也许就是从她割下自己的肉身去填补天上窟窿的时候,她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每况愈下了吧,再加上后来的逆天而行,强行开启时空之门,更是耗损了她大量的法力和元神,这才导致天上被她填补的那个窟窿终于冲破了她的封印,而一泄如注,酿成了如今无法挽回的大劫难!
这些都在姜炎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女娲并没有察觉到他脸上表情细微的变化,她的嘴角边勾起一抹淡淡的苦涩,接着说道:“当我再次下山去的时候,却发现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事情竟然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晏月被囚禁了起来,而他也发了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那个样子!”
晏月静静地聆听着,往事随着她的倾诉而一幕幕地浮现在她的眼前,虽然已经过了千年,但那刺骨的心痛却依然清晰如故,她呆呆地望着她,沉默了少顷,张开嘴问道:“那日你将那把剑交给我,到底是要想让我杀了谁?”
良久的沉默后,女娲苦笑了一声,缓缓地摇了摇头,道:“不,我也不知道,这是一道无解的选择题,也许吧,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将那把剑对准自己!”
晏月面色愕然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去。
四周突然一下子静了下来,就在这时,一记闪电伴随着隆隆雷声猝然在他们之间的空地炸响,天上那个似乎要吞噬一切的大洞仿佛瞬间又变得更大了一些,姜炎和晏月不禁心神一震,抬头望望天空,脸上的神情不约而同地变得凝重和肃穆。
“哦不,你们听我说完!”女娲突然面露急切地说道。
姜炎蹙着眉头,打断了她的话,正色道:“过去的事情既已过去,孰是孰非我想已经没有追究的必要了,您是上神,是给这个世界、给整个人类做出过无与伦比贡献的上神,没有人能够抹杀掉您的伟大功劳!今日上神既然身体未愈,法力也还未得到恢复,这补天之事就交予我和月儿好了!”
女娲一愣,呆了片刻,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凝视着他们问道:“你们又要如何补这天?”
姜炎和晏月扭过头去,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中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昔日上神以一己之力封堵住了它,我们的法力虽及不上上神,但合我们二人之力,应该还是可以的!”姜炎神情严峻,一字一句地说道。
女娲定定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紧紧依靠在他身边的晏月,突然一抹笑容在脸上静静地绽放开来!
姜炎和晏月面面相觑,露出不解的神情。
“上神莫不是以为我们做不到吗?”晏月开口问道。
女娲缓缓地摇了摇头,少顷道:“不,你们可以做到!普天之下,已经再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了,可能就连我都不是!”
“那……”姜炎的眼里现出一抹疑惑。
女娲又笑了起来,就连一直紧蹙着的额头也至此完全舒展了开来,她望着他们,少顷终于慢慢地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脸上的神情又重新变得庄严肃穆起来,道:“你们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大难过后,天宫将不复存在,人类的历史也将倒退千年,这场劫难你们既是参与者,就一定要负责到底,明白我的话吗?”
她的言辞激烈,目光凄厉,姜炎和晏月不禁都愣住了。
女娲将视线慢慢地从他们的身上移开,呆呆地望着天上的那个大洞,轻呼了口气,道:“这场劫难因我而起,当然也要由我来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