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月阑珊与猛虎对峙的时候,突然从丛林中又传来了刚才他们听到的那阵熟悉的声响。
月阑珊只觉得神经一紧,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可是,当它庞大的身躯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她那紧绷了许久的神经却不知为何莫名地放松了下来!
它那双犹如深潭一般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只是,那眼神里没有一丝凶狠,反而充满了一种母性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她慢慢地收回了防御的姿势,在风雨中静静地矗立。
四目相望,她的表情突然如痴如醉,眼神中现出一片迷茫……
雨点终于渐渐小了下来,月阑珊猛地惊醒,不知何时,它,和那只猛虎已经统统消失不见!
一阵风吹过,带起她那身被雨淋湿的衣裳,凉凉的!她低头望去,张伯瘫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嘴巴依旧张得大大的,没有合上,眼中尽露出一片恐惧的神色!
她默默地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他慢慢地转向她,眨巴了眨巴眼睛,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明白他心中的恐惧和震撼,只是,她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对了,月阑珊猛然想起,除了自己和张伯,这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她转过身,发现那个人不出意外地依旧趴在地上,脸紧贴着地面,身上的衣服已是破烂不堪,看样子像是在丛林中行走被树枝划破的,只是,这里本无人烟,这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苍茫的大山腹地?
她迟疑了一下,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将粘在他脸上的泥土轻轻擦去,却在下一秒钟忍不住怔住了!
怎么会是……霍伯?
霍伯就住在他们附近,因为年岁已高,基本上从不远走,就连村里的壮年出去打猎,也从不会叫他,只是似乎是约定俗成,每次打猎归来,他们都会把最好的那一份送去给他!
这也是她喜欢这里的一个原因,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大家都和睦相处,气氛融洽而安详!
霍伯为什么会奇怪地出现在这里?
她眉头紧锁,摸了摸霍伯的脉搏,脸色微微放松了下来,还好,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她抬头望向张伯,张伯对此也是一脸的惊讶!经历了刚才的惶恐,他此刻已经有些恢复过来了,他仔细地给霍伯检查了一遍,松了口气道:“不碍事,身上只是一些擦伤,晕过去是因为劳累过度,再加上惊吓所致,放心,用不了多久,他自己就会醒过来的!”
她点了点头,抬头望向天空,天空昏蒙蒙的,虽然风小了一些,雨也不再那么大,却是一丝停止的意思都没有。
“师父,您帮我一下!”她弯下腰,将霍伯扶了起来。
张伯一看她要背霍伯,吓了一跳,忙道:“这怎么使得?还是我来吧!”
“没事!”她冲他咧嘴笑了笑,道:“您的岁数也大了,走了这一天也累了,还是我来吧!”
“这……”张伯面露犹豫。
“有弟子在,怎么可能劳烦师父呢?”她神情坦然,笑道。
张伯叹了口气,自己平日里身体倒也不错,只是……哎,经历了刚才那一幕,至今腿脚仍是绵软无力,真要是背上一个大活人,自己确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想到这儿,他也不再推辞,帮忙将霍伯扶上了月阑珊的后背,然后小心翼翼地跟在了身后。
“丫头,还可以吗?要不,我来背一段儿吧!”
“师父,没事,我不累!”
月阑珊疾步如飞,张伯的脚步明显有些吃力,用尽全力才勉强跟得上!他心里不禁感到无比羞愧,自己难道真的是老了吗?体力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联想到今天的遭遇,他不禁对月阑珊刮目相看!以前只道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她竟然如此镇定自若,勇而无畏!如果没有她,自己估计已经命丧虎口了吧!
他不禁心存感激,频频偷眼看她,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她变了!她似乎不再是那个备受欺凌、柔弱怯懦的慕家三小姐,也不再是那个忍辱负重、悲戚无助的睿王妃,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悄然蜕变!
他只知道,眼前这样唤作月阑珊的女人,让他从心里生出一种敬畏!
雨一直没停,不紧不慢地在四周飘洒,崎岖的山路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松软湿滑,月阑珊小心翼翼地背着霍伯,不时仰头望向夜空,心中开始慢慢变得焦急,脚下的步伐不由得越加快了起来!
“啊!”张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月阑珊心里一惊,忙停了下来。
“师父!”
张伯艰难地站起身来,面露尴尬,道:“不碍事,滑了一跤!”
她不禁面露愧色,说道:“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
“哎,是我太没用了!”张伯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东西!
她迟疑了一下,将身后的霍伯小心地放了下来,说道:“师父,咱们休息一会儿吧!”
“我没事!”
“可是我累了,休息一会儿吧!”她微微一笑道。
“呃……那好吧!”
张伯怎会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心里不禁感到百感交集!自己以前为司空宕父子干了半辈子,却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冷暖饥饱,自己这几十年如履薄冰,换来的也仅仅只是保全了性命而已!
最初归顺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有些挣扎,无数次在梦中他都梦到别人指着他的鼻子叫他叛徒,他在焦虑不安中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可是后来,他的心渐渐地就安定了下来,尤其是来到这里之后,他终于将那些心理包袱抛之脑后!他喜欢他们,喜欢阑珊的温婉善良,喜欢红叶的俏皮开朗,喜欢乔武的勤劳敦厚,他发现,他真的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里的一切!
这里才像家,他一辈子都想拥有的一个家!
这边张伯在胡思乱想,那边,月阑珊静静地站立在雨中,雨滴落在她的头上,却顽皮地滚了一下,从边上滑落,她的头发和衣服竟然在不可思议地慢慢变干!
“是你吗?”她抬起头,喃喃低语。
司空尘的身影渐渐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他撑起宽大的衣衫,遮在她的头上。
“我找了你们很久!”他淡淡说道,语气不知是责怪还是心疼。
她低下头:“对不起!”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快回去吧,红叶和乔武都急坏了,已经发动村民出来找你们了!”
“嗯!”
“丫头,你在和谁说话呢?”张伯皱着眉头问道,今天这丫头怎么总是感觉怪怪的。
她回头冲他嫣然一笑,道:“我没有说话呀,师父,是你听错了!”
“是吗?”张伯想了想,摇了摇头,也许吧,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自己幻听了也说不定。
“师父,我们还是快走吧!红叶姐一定急坏了!”她说道。
“嗯,好,走吧!”
张伯站了起来,她又将仍旧昏睡的霍伯背了起来,在黑夜中继续前行!
“丫头,这雨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觉得只有我们头顶上的雨停了?”张伯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前方又抬头看了看天,露出一脸的狐疑!
她抬头望了一眼头顶上为他们挡住雨水的那件青色的衣衫,又回头看了看默默跟在他们身后的他,少顷转回头,嘴角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道:“师父,雨还在下呀,只不过小了一些!”
“真的吗?可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张伯伸出手,却迟迟不见雨滴落在手上,难道他见了鬼不成?
“师父,快看那边!”她突然说道。
张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就在不远处,那点点摇曳的火光在夜色之中显得尤为显眼!
“一定是乔武他们!”张伯突然兴奋地说道。
“嗯。”她点头道。
“喂,乔武!我们在这里!”他冲着火光摇晃着双手,激动地大声喊道。
那些人好像听到了,火光移动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没过多久,就见乔武领着一群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他们面前。
“王……小姐,张伯,终于找到你们了!”看到他们安然无恙,乔武终于松了口气。
“怎么样?没事吧!”他关切地问道。
她冲他笑笑,摇了摇头。
“月姑娘,你背上的是霍伯吗?”跟乔武一起前来的一个中年大汉迟疑了一下问道。
“是!”月阑珊这才想起,将背上的霍伯慢慢放了下来,那个大汉一听,慌忙上前扶住。
“葛大叔,我们是在山里遇到的霍伯,你放心,我师父看过了,霍伯的身体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她温言说道。
被月阑珊叫做葛大叔的大汉名字叫做葛生,平日里和霍伯关系最好,他连连道谢,然后将霍伯背在了自己身上。
“快走吧,红叶已经急坏了!”乔武道。
“嗯!”
当回到村子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凌晨,葛生他们对月阑珊和张伯再次表示了万般感谢之后,簇拥着霍伯离去。
红叶的眼圈看起来红红的,月阑珊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阵剜心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来,她不禁弯下腰去。
张伯面色大变,叫道:“不好,丫头的雪兰花毒犯了!乔武,快去拿药!”
“哦!”乔武听言,忙转身进了屋,没多久手里拿了一粒乌黑的药丸出来。
“丫头,快吃了!”
她仰起头,咬紧牙关,表情痛苦,却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不,师父,我不能吃!”
“什么不能吃?你不要命了?有几个人能挨过雪兰花毒带来的痛苦?”张伯又气又急,不由分说将药丸塞进了她的口中。
“红叶,水!”
“哦,水来了!”
当看到月阑珊将药丸吃了下去,张伯这才松了口气,这丫头,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姐,怎么样?还疼吗?”红叶轻轻抚摸着她的胸口,关切地问道。
一股深深的悲凉由心而生,她缓缓地抬起头,一滴泪从眼角快速滑落……